=================   书名:心悦君兮知不知   作者:韩禅溪   文案   她是个谋士,没遇到他之前,她谋的是天下。遇见他之后,她只想谋他的爱情。世间哪有那么多刚刚好的相遇?不过是错过才会珍惜。   “如何?殿下可愿进这温柔乡。”长街灯火里,灵雎眼神清冷。你见过海面上的白云吗?那是世间极美的风景。一场大火毁了我的曾经,可是,我也因此,以白月的身份遇见了她。“真正的爱情吗?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大概,就是等待吧。等她出现在我面前,等她爱上别人,等她需要我。我不后悔,既然我给不了她爱情,我也会给她一个家。”燕漓在漫天的绿意中,眉眼温柔,嗓音微伤。   你知道我爱你吗?知道的吧。那你爱我吗?曾经动过心也好。我会忘了爱情,但我不会忘了你。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灵雎燕萧燕漓林子衿 ┃ 配角:红莲白月陆烟雨 ┃ 其它:沉默错过因果   ================== 第1章 三月的桃花雪   你可曾见过三月纷扬而下的大雪?桃花灼灼,白雪瑕瑕,如梦似幻。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爱情,随风摇曳,温柔袭来。   一个月前,灵雎到达帝都。   “姑娘,无名山庄的月公子派人送来一封书信。”门外店小二的声音把灵雎在美景中拉了回来。果然这红尘繁华比雪山的连年飞雪要好看得多。还好是她独自一人前来,不然叫红莲那丫头跟来,恐怕这片桃花林早就遭殃了。   打开书信,灵雎好看的眸子微微漾起了波澜。“只给了见面时间吗?还真是笃定我会去似的。”灵雎将书信放在桌上,倚在窗边,窗外桃色惹人,一片花香袭来。四皇子吗?据说四皇子从小流落民间,前年才被圣上寻回,只是不知怎么就惹恼了圣上被扔在了城郊的无名山庄里。朝中大臣,皇亲国戚皆对其不屑之。那四皇子倒也是趁了众人的心,日日深居在山庄里无所作为。   无所作为?灵雎捻起一瓣桃花。一个自幼流落民间的皇子能重回帝都,虽被圣上责罚,但圣意难测,谁又说的准这是不是另有安排。而且,灵雎将花瓣吹落。那瓣桃花打着旋儿的落在白雪上,格外好看。自古以来皇位之争免不了兄弟相杀,即便无意争储,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个四皇子没有卷入争储,也没有被其他皇子暗中解决。看似处在边缘,其实可能他才是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人。   龙卷风破坏力极强,可是风眼却是最安静的地方。这个四皇子,可能就是天下这场游戏的风眼。   天色渐晚,灵雎再抬头时不觉得惊叹。刚才还是大雪纷飞,现在一眼望去已是皓月当空。月夜下的桃花林静谧美丽,每一朵花每一粒雪都散发着香气。灵雎合上窗子,收好了书信便熄灯睡去了。   而外面的桃花林中却多了两道英姿挺拔的身影。隐约可见一男子穿白衣,身形修长飘渺似月。而另一个男子着玄色衣袍,虽看不清容颜,但他无形中的王者寒气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压迫。“殿下,她便是灵雎。”白衣男子倚在树上,淡淡的说道。   “明日你试一下,若无用便除了吧。”说完,玄衣男子便走了。白衣男子转身欲走,却又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白衣男子的侧脸清秀挺拔,一身皎白盈亮的光辉。而发间的玉簪上微微的泛着光,清晰可见的,是一个月字。   雪静静的又下了,万籁无声。   黑暗中,灵雎睁开了眼睛。果然不出所料,一封书信怎么会是见面礼呢。她起身倒了杯茶,茶早就凉透了。但是这正合灵雎心意,她不需要温暖,只有寒冷才可以保持理智。月光长长地射进来,折进了灵雎清亮的眸子。很美,但也很冷。   大燕八年的三月,帝都桃花早开,一片芳菲之色。无名山庄的玄衣男子合上了手中的书卷,桃花林下的灵雎想着雪山上那一片雪花。故事从这里开始了。 第2章 山路初遇   天才方亮,一轮红日正破云而出。   “姑娘这是要向哪去?”店小二刚打了洗脸水,要向楼上走去,看见灵雎在房中出来,似乎是要出去。灵雎站在那里,淡淡的,不说话。店小二只觉得浑身发冷,忙说“最近几日天气不定,若姑娘出去,我这就去寻把伞来。”   片刻后,灵雎接过竹伞,消失在长街尽头,   雪后的帝都格外清静,白雪红墙。灵雎缓缓地走在雪上,呼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生向空中。无名山庄?四殿下的居所。昨日桃花林中的谈话她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想起昨晚的桃花林,灵雎莫名的心中一疼。那个蛊惑的声音,似乎是淬着毒药让人沉迷。他会是宿命要她相助的人吗?   转眼已到了城郊,城郊有名山。山分南山北山,南山高林俊秀,北山奇峰耸立。皇家的别苑绿园就在南山,而无名山庄离绿园不算太远,也是风景极好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树丫上的残雪簌簌的落下来。灵雎垂眼,樱唇轻启。“公子跟了一路,还不肯现身吗?”灵雎只听见微弱的雪飘的声音,抬起伞,一位白衣公子像林间的冷月一样出现在眼前。或许不该称他为公子,他的眼太过干净透彻,仿佛就像是大雪中的凉风一样直直的,看透你。   “看来,我低估你了。”白衣男子勾起一抹笑,清秀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赞赏。灵雎打量着眼前的人,应该与她年纪相仿,又出现在此地,想必是四殿下身边的第一侍卫白月了。天又开始下起雪来,她撑着伞,在茫茫的大雪中向他走近。一身白裙在风中飞扬,这样的女子总会给人一种错觉,万丈的红尘于她也不过是一场忘记,她轻轻的走向你,轻轻的离开你。   白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走过来,眼中没有一丝的波澜。   终于,灵雎站在白月面前。   “只是不知,公子是否肯让路?”灵雎直视着白月的眼睛,说道。   白月微微眯起眼,说道“看你的本事。”话音刚落,灵雎只感觉身后一股杀气袭来。   白月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手中的短剑虽不过数寸长却极其锋利。灵雎扔掉竹伞,躲过剑气。手腕轻转,周围的雪花像有生命一样环绕起来。白月勾唇,有趣。他脚尖轻点,飞身越过灵雎的头顶,手中短剑径直逼向灵雎。灵雎手指灵活的变幻着,指尖所到处雪花凝成了刀刃。短剑被弹开,白月像风一样在空中转身,一时间竟看不清他的身影。还未等灵雎反应,白月已来到她的身侧,灵雎心中一惊,转眼间几缕青丝已被斩断。   雪还在下着。   几个回合后,白月将短剑收入靴间。他白衣翩翩,黑发飞扬。“殿下在山庄等你。”说完,白月转身像风一样消失在雪中。像来过又像没来过。   灵雎侧脸看向一旁的竹伞。雪落满了她的发,她的肩。那把伞半掩在雪里,青色的伞骨幽幽的散着凉意。风吹起雪花,灵雎的长发夹带着雪花飞动着。如今,无论她是否愿意,她都已经亲手打开了这扇权利的大门。 第3章 爱情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初见便已刻骨铭心,这大概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到了山庄门口,守门的侍卫早已等候多时。一个身姿英挺的侍卫恭敬地说道“姑娘请随我来。”庄内奇花异木,长桥卧波美不胜收。行至一长廊前,侍卫道“在下现行告退,姑娘直走便可。”   灵雎淡淡的点了下头,一步一步的,走向尽头。   雪刚停,有大朵的雪花从苍翠松针间落下。风长长的吹着,三月的细雪迎风扑簌,轻轻落在灵雎清冷的眼角眉梢。她走着,看着尽头那个身影。日光雪影中,那男子天神一般,带着致命的蛊惑、   灵雎衣裾如仙,白裙莲花一样绽放。清瘦的手指暗暗收紧,她知道,命运,真正的开始了。那个男人,她即将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当今大燕的四皇子,燕萧。那时,她以为自己走向的是开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燕萧转过身来。   他天生就是站在顶端的的人,狭长的眼睛中是漫长的黑夜,阴沉桀骜,无可挑剔。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你,可你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在一步一步的,走向毁灭,走向黑暗。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燕萧的声音天生就带着蛊惑人心的低沉,叫人不自觉的臣服。   “殿下想要的,灵雎自当尽心尽力。”灵雎缓缓说道。她的声音没有一点世家小姐的娇嫩端庄,倒像极了无边雪原的冷风冰刃。破除了富贵之气,就这样冷冷的,入了耳。   已是响午。灵雎见过燕萧后,便被一名唤作绮扇的丫环带去住处。   “灵姑娘的住处是听雨院,听说屋后有一片梨花林,每逢雨时,梨香怡人姑娘可以赏雨了。”绮扇兴奋地说。“自打我入庄以来,还是第一次来这听雨院呢。以前,我也只是有幸去过月公子的听风院。”   灵雎顿了一下,示意她说下去。   绮扇又说道“灵姑娘的听雨院与月公子的听风院不同。月公子平日里不喜与人来往,连住处也比常人的高了许多。不过,听风院地势因为偏高,可以看到的景色也美了许多。灵姑娘若是想去,院子旁有一小径,沿着走便可到了。”灵雎看了眼周围,问“方才路过一处与听雨院相似的院子,是何处?”   “哦,灵姑娘说的是听雪院吧。听雪院一直没有人居住,不过殿下似乎极其保护那个地方,连月公子都不能进去。”灵雎回忆着刚才路过听雪院的情景,连白月都不能轻易涉足的地方,看来一定有什么秘密。而一旁的绮扇可没有这么多心思,这位灵姑娘容貌出尘,气质清冷,比九重天上的仙子还要高贵,与月公子倒是般配的很。   “好了,我自己走走。你退下吧。”被灵雎拉回神思的绮扇连忙退下了,心中暗暗惊喜,声音也这般好听,与月公子真是般配的紧。   绮扇退下后,灵雎长眉微蹙。不久就是太子的大婚,天下的棋局,是时候扭转了。   花气袭人里,灵雎如玉的侧脸楚楚动人。 第4章 朋友   你明白等待的感觉吗?等一个无法猜测的答案。其实,心里很清楚。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内心却脆弱不堪。你准备好了吗?迎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绝望。   次日清晨,树林中鸟声乐耳。灵雎坐在园中的石凳上,突然就想去听风院看看。昨天绮扇说的那般好,想必一定是极好的风景。在小路蜿蜒中,灵雎小心翼翼的去了听风院。   “果然风景要好很多。”听风院外有一大片向阳的草坡,一棵大树茁壮的长着。灵雎站在树下,闻着清新的草木味,只觉心情大好。正当灵雎陶醉在美景中时,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来这里干什么?”灵雎回头。白月一身蓝白,墨发随意的散在肩上,好不清秀。   “听闻月公子这风景美丽,来看看。”灵雎不知怎的,总觉得白月没有表面那么冷漠。白月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八九的年纪。身上没有一丝尘世的俗气,眼睛也是难得的清澈。这样的人,不适合在红尘中生活。“提醒你一句,所有的人都可能是你的敌人。”说完便跃上了树顶。灵雎看着树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内心微微触动。   白月看着灵雎渐渐消失在林丛间,神色冷漠。或许他们都不会想到,这是他们一生所有的相遇之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那么长的一段路,血雨腥风白骨累累。都有谁最后还在了,有哪些人半路离开了,又有谁得偿所愿了。或许吧,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看得到,摸不到,得不到。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灵雎都在计较白月每次只回答几个字的事情。后来才知道,原来对她竟是算多的,平常下人连个嗯都没有。而在很多年后,白月也会无端的想起这个清晨,那时旳灵雎还不懂人世凉薄。她清冷的白纱裙消失在纤细的草木旁,楚楚动人。   回到院子后,绮扇早已备好了饭菜。看见灵雎后欢喜的说“一大早没看着灵姑娘正着急呢,还好看见灵姑娘了。”灵雎点点头,问。“太子大婚,殿下可去?”绮扇点点头。“自然是去的,虽然殿下不得圣上疼爱,但太子殿下确是善待殿下的。说起太子殿下,唉,这京中又要有多少小姐在闺中掉眼泪了”灵雎也被逗笑了,“哦,难不成太子殿下竟是个风流人物。”灵雎问道。   “才不是呢,灵姑娘初来帝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名声。当今太子名叫燕漓,母妃是丞相独女。但太子殿下虽在东宫却无半点骄奢之气,相反还待人温和有礼。我虽未见过太子殿下,不过听人说太子殿下,相貌俊美温柔体贴,是多少女子的闺中情人呢。”“那太子妃是哪家小姐?”   “是大将军的二女儿,叫林子衿。自幼就跟着大将军在军营里长大,性子直爽。听说因为被赐婚还大闹了将军府,被打了几十板子。不过,我估计林小姐等见了太子殿下就不会再想逃婚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皇宫,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自由。所有的选择都在面前,每走一步都是不同的故事。那么,在太子大婚时的故事,是什么呢? 第5章 宿命   那时候的我还没想过未来,想过爱情,还单纯的以为什么都会变好。直到很久之后,命运的手把我推向一个故事的结束一个故事的开始,我才明白过去种种,全是鲜活的讽刺。   “给我一个理由。”燕萧静静的说,光线下的他的眼睛是一片宽广黑暗的大海。   “殿下想回到朝廷吗?”灵雎说。燕萧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子,声音在死寂的房间传播开来。“好。”   燕萧站起来,走到灵雎面前。高大的身影黑夜一般压来。灵雎并没有低头,而是抬起头。那双像雪山消融的雪水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燕萧,没有一丝波澜。燕萧记忆深处突然有根线狠狠地扯了一下。不是一样的感觉,那双眼睛,像浸了花气,盈盈的泛着笑意。是江南三月的烟雨迷蒙。   “去准备吧,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似乎不愿意再回忆那段时光,燕萧挥挥手,背过身。   我不敢去回忆,怕脱口而出的就是你姓名。我以为,时间早已经把我的思念都燃尽,你却像一颗小小的火星,不肯灭掉。就像命定了一样,我要遇见你。就像命定了一样,我要失去你。可要我怎么放手?那些记忆,你给我的那些回忆美好,要我怎么放手。我知道,我该忘了你,可是,余生那么长,我和你的缘分却这么短。   燕萧闭上眼睛,微微颤抖的睫毛出卖了他表面的平静。他像是最深的海底,只有稀薄的光明。   只有登上最高的位置,他才能,找回自己失去的保护自己拥有的。燕萧睁开眼,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黑暗,沉寂。“你要做什么?”白月倚在树干,冷冷问道。灵雎仔细的看着绮扇送来的皇宫地图,长眉紧蹙。燕归湖,这里似乎可以。“月公子,庄内侍女有多少?”灵雎计算着路程,问。   “百余名。”白月眼中浮起疑惑。足够了,东宫距燕归湖不过数十步的距离。   “太子大婚,殿下的机会到了。”灵雎看着院里的古树,绿叶繁密,阳光在缝隙射下来,投下小小的光明。白月一言不发,看着灵雎。他没有朋友,也忘了与人怎么相处。但,她不一样。   “以后叫我白月”灵雎冷不丁得听到这么一句,转过身,一脸疑惑。白月扭过脸,清冷的声音响起。“不用再叫月公子。”灵雎才明白过来,浅浅的答应了一声。“那以后你便叫我灵雎吧,白月。”灵雎慢慢的说。   好。灵雎。   白月微微侧过脸,然后便像片云消失在院中。   白月可是帝京里出了名的冷漠不近人情,如今却让自己称他白月,这是不是代表他信任自己。如此,这便更好了。   那么,灵雎突然想起刚才燕萧的神情。是想到什么了吗?为何会有慌乱出现在他的眼睛。能让他都慌乱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莫非,是真的。前几日听到绮扇偶然提起,但绮扇却马上住嘴了。灵雎看向不远处的听雪院,竹影婆娑,想必雪压竹叶的声音一定很动听。   一步一步的近了,她红尘的开始。 第6章 前戏   有多少人是一见钟情?又有多少人是日久生情?又有多少人说着地老天荒的誓言最后却转身离开?又有多少人把爱情轻轻的埋在心里,时间久了,连自己都忘记了?当最后爱情甜美的外衣褪去,那些血淋淋的代价又该怎么去偿还?这些,你都想过了吗?当时的我,没有想过。   白月对最近灵雎的行为很是摸不清头脑,虽然在外界眼中他更是让人摸不清头脑。查不到来历,查不到背景。外界知道的也只有白月这样的一个名字。虽然是四殿下身边的侍卫,但周身的气质又很难叫人把他和侍卫联系在一起。   他就像一个谜一样。   白月倚着古树,一言不发。   太子大婚的日子慢慢的变近了,她真的能帮助殿下吗?   会不会,最后也落得个大火烧的一干二净的下场?   他突然有些累,内心似乎像空荡的大雪,呼啸的风灌满胸膛,猎猎作响。如果一切都没发生,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在想什么?”耳边突然传来灵雎的声音。夕阳西下,她静静地站在黄昏中,带着一点微弱的光。   “以前的事。”白月淡淡的回答。然后就一言不发的静静地看着远方,他的侧脸是最晶莹的雪,冷漠疏离。灵雎莫名的想到了红莲,那个从小就闯祸的鬼精灵。白月这个清冷的性子正好可以治治她,省的她不忍心最后还得纵着红脸的性子胡来。   二人都是不爱说话的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渐落的夕阳,倒是格外的安静。   前院的书房里,燕萧冷冷的看着窗外的桃花。他是一个神话般的男子,一眉一眼都精雕细琢,虽生的极美但周身的气质却生生的压下这美貌,他就像来自地域的毒酒,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气息,但心里却都明白,这样的男人,绝对靠近不得。   他从来都是控制力极好的人,绝不会被无关利害的事分了神。可是,他想起灵雎的那双眼。干净,透彻,锋利。让他回想起了从前,烟雨迷蒙,欢声笑语。   燕萧眼中没有一丝情绪,他看着窗外灼灼的桃花,像是要燃烧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此时的将军府可是闹翻了天,林子衿虽然取了个诗意的名字但人可一点都不诗意。她自小就在军营长大,诗词女红没学着什么,舞剑弄枪倒是玩的许多将士甘拜下风。   “放我出去,我要去见我爹,听见没有啊!!!”林子衿气冲冲的指着守在门口的兵将大声说道。   守门的士兵平时也是和林子衿喝酒吃肉的兄弟,但此时却面露难色。“子衿,我也想放你出去。可是将军下令了说谁把你放出去,军棍伺候。”   林子衿气的直跺脚,“你们这些人懂不懂兄弟义气,听着军棍就害怕了。平时上山剿匪的劲儿上哪了?!放我出去,听见没!”   可守门的士兵一句话都不再说了。林子衿气的咣的关了门,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林二小姐真的关了门去乖乖的生闷气去了吗?   当然没有。   林子衿光荣的逃跑了。顺便提一下,是很光荣的在后院一个狗洞里爬出去的。   重获自由的林子衿一脸得意,哼,想让她林子衿乖乖的嫁给太子当个什么太子妃,做梦去吧。也不打听一下她是什么人物,打遍军营无敌手的林家二小姐。   皇宫里,东宫的主人燕漓安静的临摹着大家的作品,平静,温和,没有一点攻击性。一旁的侍女研着墨,说“太子殿下,不出你的所料,林二小姐真的逃跑了。”   燕漓温柔的笑着,似乎带着无奈。“也确实委屈了她,让她进宫受着拘束和让她死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那林二小姐也太过分了,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好的,竟然让她不惜逃跑。”那侍女不满的抱怨道。   燕漓放下笔,走到窗边。华衣锦袍,温润如玉。   那是他羡慕的生活,只有想做和不想做,喜欢和不喜欢。而他,燕漓自嘲的笑了。只有能做和不能做。这东宫的位置,看似风光实则辛酸。   “淡月,慢慢地你就会明白了。”燕漓垂下眼睫,投下一方小小的阴影,满是细细密密的温柔和绵绵软软的情意,他身上的气息就像这窗外的绿木一样,晴朗,清新。   燕漓和燕萧是两个极端,黑与白,但相似的一点是,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外表看起来,似乎燕萧更危险,可是,越温和的人越叫人害怕。   故事一点一点的推进了。 第7章 看见   你知道思念的滋味吗?我想我是知道的。可是,你是说甜的那种还是苦的那种?这就好像你饿了的时候,很想吃到你日思夜想的一道美味,但是你有事情走不开,于是只能继续想念着。想念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你得不到他,但你又放不下他。   太子大婚当日。   没有人能说出那天的盛景,十里红妆,是所有女子梦中最想要的婚礼。   “小姐,奴才求您了,再不梳洗这东宫的人就要来了。”一名侍女哀求着林子衿,手里捧着花纹精致的大红喜服,这喜服用料考究,金丝银线好不奢华。   “忙什么?这不还没到呢吗。”林子衿说着又吃了一颗葡萄,一脸的满足。话说前几日林子衿在狗洞溜出去不久就被林老将军绑回去了。当时的场景,不提也罢。脑补一下,一个妙龄女子被五花大绑扛在肩上,一路叫唤的和要被卖到青楼似的。好丢人。   “现在还不梳洗成何体统!来人,给小姐梳洗!”门外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是林老将军。   林子衿一听顿时火就上来了,也顾不得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爹。一拍桌子,“我不嫁,我宁愿去边疆打仗也不愿嫁!”林子衿的脾气全随了林老将军,一言不合就是打。   “胡闹!圣上亲自赐婚,哪有你胡闹得道理!!”林老将军也是个急脾气,父女俩一时间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火药味快要掀了屋顶。   来,让我们忽略这父女之间的战争,直接看结果。   “唔….唔…”林子衿嘴里堵着布条,只能干瞪眼。娘的,居然点我穴。一旁的侍女只能苦笑,小心翼翼的为林子衿梳洗。   “太子殿下,请梳洗吧。”淡月柔声说道,身后的侍女手里捧着喜服。   “好。”燕漓眼神淡淡,一如外面的月光。   而此时东宫外可是热闹的很,各路大臣王公国戚笑着聊着天。而燕萧一行像是安静的要融进空气,但这三人实在也是扎眼的要命。一黑二白,谁看了都不会一笑而过吧。   “但愿你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给我一个惊喜。”燕萧偏过头,冷色的声音像屏蔽了周围一切的声音,轻轻地传过来。   “自然,殿下只管喝酒赏花便可。”灵雎在漫天的灯火里,一身白裙不染纤尘,说道。很多人都会被灵雎的外貌骗到,以为只是一个冰冷的美人。可只有接近她的人才清楚她是怎样的一种人,她似乎可以洞悉整件事情的走向结局,好像什么全在她的掌握之中,这样的人,用好了是伤人的利剑,用不好,就会自食恶果。   林子衿被绑着上了花轿,一路闹腾,差点拆了花轿。   大堂里,当今圣上和皇后正襟危坐。   当今皇帝依旧神采飞扬,时光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周身的王者霸气令人心里生畏,情不自禁的臣服。一侧的皇后,高贵典雅,一眉一眼间都流露出水样的温情,可谓,母仪天下。   礼乐响起,众人的视线都移向了大堂的尽头。   一对身着喜服的男女缓缓出现,满身的流光皎辉。   林子衿头戴凤冠,流珠叮当间姣好的容颜若隐若现。大红的裙裾随着步子开出花样的绚烂,一步一莲花。   燕漓本就生的极为俊秀,如今喜服在身,更是衬得翩翩公子人如玉。他淡然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波澜,只是泛着浅浅的笑意,似乎一阵风吹过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婚礼有序的进行着,一切都很安宁。   礼成后,新娘被送入婚房。新郎开始,额,对,就是一个字,喝!   纵使燕漓酒力不薄,也难招架这一轮又一轮的敬酒。   哦,对了。差点忘了一个重要环节,怎么会不献礼呢?!   古玩珠宝,名家字画,应有尽有。   等到燕萧的时候,燕萧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示意灵雎了一下。灵雎微微点了下头,慢慢的走到皇上面前,跪下说道“四殿下的礼物有些独特,望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及诸位大人前往燕归湖。”   燕漓才注意到这个白衣女子,她的背影瘦削凛立,自带一种凉薄的气息。   你相信宿命吗?这一刻,燕漓信了。   他从小就被教育不可以有情绪的波澜,不喜欢的不可以皱眉,喜欢的不可以大笑,他不能有弱点。日子久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什么样的事情可以引起他的主意,什么样的人可以改变他的生活,处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注定是孤独的。但就在一刻,他突然想颠覆他的世界。   第一次,他想认识一个人。 第8章 剑舞   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有很黑很黑的一段路,你是一缕微弱的光,我追随着,不知道自己早已遍体鳞伤。有时候,人害怕的不是对手,而是宿命。而世间从来都不缺对抗宿命的人,或许我也是其中一个。那么,太阳落下,黑夜降临,迎接我的是黑暗,还是....   只见灵雎轻轻的拍拍手,大殿两侧突然走出两列白衣女子。纱裙朦胧,在月色中像大海一样的雾气翻腾。手提莲花灯,烛光透过琉璃模糊的流转四散。   “陛下,娘娘,请前往燕归湖。”灵雎微微欠身,让出一条路。   燕漓才看到她的样子,虽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还是好看的上扬,月光洒在她的发上,肩上。这样的女子,即便只是在这里站着,也让人感觉到她的高贵疏离。   “好,朕便去瞧瞧。”   众人都随着皇上,在莲花灯的指引下前往燕归湖。   或许察觉到一侧的视线,灵雎转过头看向燕漓。   你大概也会明白吧,那种在茫茫人潮里,看见一个人的感觉。好像周围的人与物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你和她。连你自己也不明白,那种在心里堵堵的,好像喝了一口劣质的酒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燕漓想,或许就是这匆忙的一眼,开启了他的宿命。他不想反抗的宿命。   隔着重重人群,灵雎看向燕漓。燕漓温柔的琉璃眼中盈满了似是而非的笑意,有风飒飒,染醉了湖岸的瘦柳,把慢慢的情意吹来。   只不过一瞬,灵雎把视线收回。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贵为大燕储君的男子,深不可测。等到很多年后,灵雎剪下一支栀子,说着来日方长。可是,余生那么长,为什么不给一个她来日方长?   绕过幽香的花径,白衣女子们提着莲花灯将湖环绕起来。不知后面是谁低呼了一声,众人向后看去。   远远的,那莲花灯的烛光一盏盏的熄灭,像流动的河水一样慢慢的涌来。烛光一盏盏的沿着湖的四岸熄灭,直到最后只在湖的尽头留有一盏。   那盏灯被风吹起,漫天的月光也成了最清淡的点缀。   人群中的燕萧抬起头来,酒杯中美酒的香气围绕着他。从未感觉这面湖是这样的广。他是知道的,尽头那个执灯的女子就是灵雎。   那女子提着灯,在水面上竟如履平地般的轻盈走来。   湖中莲花静静开了,清风荷香的夜里,酝酿的情意,就这样清清素素的盛开。   灵雎取下莲花灯的玉钩,手中只剩一根细长的青玉灯杆,她背对着,长长的白裙被风吹起,腰间的铃铛清脆叮当。   就一个背影已是暗香风流,冷漠疏远。   仿佛灵窍间辟出一径荒幽,丝丝月光缠绕,偶有裙角拂过花开,白的清冷,红的欲燃。她手中的青玉灯杆闪着光,像一柄沉寂千年的名剑,剑花凛冽间,衣裾翩然。一步是温柔,一步是遥远,一步是雅意,一步是风骨,一步是说不尽的寂寥。   她变化着剑势,那日的燕归很热闹,子夜的月影剑光很刺眼,在一朵一朵的花开里,他仿佛看到一袭白衣的她,清清冷冷的向他走来。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   或许经年后,很多人已经忘了很多的细节,但是,当年太子大婚,燕归湖上的白裙剑舞,却盛开在时光的洪流之上。 第9章 杀气   最好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呢?是忍不住去靠近你,忍不住听你说的每一句话。明明那么期待着你的消息,可是,到最后也只能无关痛痒的说一句“哦,真的吗?”看似花心,可是你知不知道,每次的玩笑我都会恰巧避过你的名字?不是不喜欢,是不敢。   “怎么,这就是惊喜?”燕萧看着桌上的圣旨,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侍女百名。   灵雎站在窗前,发丝飘扬。“自然不是,今晚我要引起的,不是圣上的注意。”   “不是父王,那是何人?”燕萧像是有兴趣,转着手上的指环,问道。他俊美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在明亮的月光中,有种致命的诱惑。   “顾将军。”   顾家世代效力皇家,顾遇位及征西大将军,战功战勋无数,深受百姓敬仰。不久刚刚班师回朝。顾遇除了打仗喝酒这两大人生爱好外,最喜欢找人切磋剑法。要是看见谁的剑法好,非拉着人家练个几天几夜才可罢休。所以,这天的剑舞,不是给圣上看的。   “哦?顾将军。那我猜猜,是不是不久就该哪的山匪叛乱了?”燕萧勾起一抹笑,眼睛深邃的像一片汪洋大海。   灵雎心下一惊,虽然知道这位四皇子绝非常人,心思缜密,但是,这才是她计划的第一步,他居然可以预料到自己下一步,果然可怕。   “殿下远见,一个月内赤雪山必生事端。”灵雎退出屋子,转身离去。   回到听雨院,灵雎坐在石凳上。露浓花瘦,月光清寒。她纤长的手指暗中攥紧,她第一次领略到了燕萧的可怕。   正出着神,身侧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很不可思议对吧。”   是白月。   一身月白长衫让他看着更加身形纤长,冷漠疏离。他倚在古树旁,问道。   灵雎微微点头。   白月突然走近灵雎,屋檐台阶泛起的青苔,草叶刚刚凝起的露珠,在这月白风清的夜里涌起清澈如水的情意。   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身皎白盈亮的光辉。   “你必须记住一件事。”白月在她面前站定。   “你追随的这个人,他叫燕萧。”   权力是瘾,金钱是瘾,欲望是瘾,相思是瘾,世间种种皆可成瘾。若戒瘾,必先上瘾。燕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以身试瘾,再受剜肉剔骨之痛,将之剔除。这样的人太可怕,他没有弱点。如果一个人没有弱点,那就没人可以打败他。   灵雎没有回答,被风吹起的长裙在月光中摇晃,扯动着情绪。她知道,知道自己追随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没有弱点,拥有可怕的预见力,就连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这样的人,天生就是统治者。   “白月,你是什么人。”突然的一句话从灵雎口里蹦出来。   在燕萧身边突然出现的你是什么人有庞大背景的人或许并不可怕,因为你至少还可以看到他在光下的一面。那么,无论在光下还是黑夜都看不到的你,白月,究竟是什么人   月下的少年似乎是笑了一下,比梅花瘦,比海棠情。   “灵雎,你知不知道。”白月看向她,眼中露出杀气。是的,杀气。   “你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问题。”   这才是真正的白月。   清冷如山上雪,空中月。青山隐隐水迢迢,明月照尘寰。月白风清下,他一袭白衫,一半寂寞,一半清绝。   细看之下,才知道白月的眼睛很漂亮。细长锋利,在杀气的缭绕下更是有了些妖娆。   “你想杀我。”   灵雎微微眯起眼,说道。   “生命是很脆弱的,一把火,一把刀都会取人性命。”白月施展轻功,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想再听见这个问题。”   夜中,月色如水,廊下清寒,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子一下一下的叫着。   灵雎皱着眉,这个山庄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都说皇家的□□,这么看来,她在的这个无名山庄,恐怕不比皇宫的水浅。   皇宫的气氛完全和山庄不同。   很,融洽 第10章 风月情   东宫,烛光摇曳,气氛醉人。   “今年多大了?”燕漓倒了一杯茶,递给林子衿。   林子衿自小打打杀杀的习惯了,还没被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她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发。“刚过完十七的生辰。”   “还是个孩子。”燕漓吩咐下人去拿了些瓜果点心。“日后我便把你当妹妹疼爱,有什么想玩的想吃的尽管开口,若受了欺负也尽管还回去,不用忌惮什么。”   说着燕漓挑了几样精致爽口的点心放在林子衿面前。   “累了一天也该饿了,吃点垫垫肚子。今晚我去书房,你好好休息。”   看着燕漓的大红喜服渐渐消失,林子衿心中暗暗偷笑。太好了,以后有这个太子哥哥做靠山,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闯祸了!终于不用看自己臭老爹的脸色了!   成亲嫁给太子似乎也不是很坏的事。   红尘茫茫,最美不过两种缘分。一是初见,一是重逢。偏最美的初见给了林子衿,这美好炽热的感情就这样埋下了种子,生出了曼妙的枝桠。   荷花开的正好,微风袅袅,水雾霏霏,不知看醉了多少惜花人。而真正吸引了他的,是那个在水上起舞的白衣女子。   虽不过一身素淡白裙,但却衬的她冰肌玉骨。当她轻倚在一株荷花边上,手中的青玉灯杆映着滟滟波光,一面荷花一面荷叶也没能掩去她半分颜色。也是才知,世上竟真有如此不沾烟火的女子。   很久之后,燕漓也会问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日的光景,他已经很少去回忆了。想来这世上最断人心的,不过是初见和再见。   果然不出灵雎所料,第二日一早顾遇就派人请燕萧前去。   “看来是借了你的光。”燕萧接过纸伞。庭前已起了雨意,远处台阶泛起的青苔,滴滴答答的落了雨。   “临风饮一杯风月青,殿下才是将军的知己。”灵雎淡淡的回答。   因为下雨的天气,顾遇也不便叫灵雎再演一遍昨天的剑舞,就留了燕萧在书房闲聊。   “你说,殿下与将军在说什么”灵雎伸出手,去接庭外的雨水。   白月倚门,看着庭下的彤草,茎叶修长,透着隐隐的鲜红。不自觉的就想起,彤管有炜,说怿女美的句子。   “猜不到,也不想猜。”   灵雎不置可否,提着裙子就跑进了雨里。她旋转的白裙在雨里开出一片一片的花朵。“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雨。”灵雎回头,眼里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回。那料峭的花枝又染了雨寒,那玲珑叶脉又扰了水雾。若上苍真的慈悲,请将这一刻的时间留住,不要把他们送去以后的血雨腥风。   空灵澄澈里,白月靠在门旁。也伸出手去接了一蓑烟雨,画了一点宁静去染这人世清欢。他清秀的容颜,在雨中若隐若现。   已近中午,顾遇与燕萧似乎聊的极为投机。顾遇非要留燕萧在府吃了饭才走。   “我已经叨扰将军多时,如今雨势减退,燕萧改日再来拜访。”燕萧在府外歉意的说道。   顾遇也是通情达理的人,爽朗一笑。“那就不留殿下了,等一个晴朗的天我们再聚,到时还请灵雎姑娘与我切磋一二。”   路上。   燕萧突然停住了步子,回过头来。“你淋了雨”   灵雎忙回答“并无大碍。”   他狭长的眼里是漫长的黑夜,“回去后记得喝碗姜汤。女孩子,身体重要。”   千里之外的赤雪山,寒风呼啸。   “大哥我错了,你能不能放过我啊。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大哥。”   悬崖边上,一个红衣女孩被绑在大石头上,一脸泪水。   一个高大的男子大声说道“放了你也可以,雪狐皮在哪?说!”   女孩大眼睛一转,哭着说“我,我放在半山右边第二个山洞里了,大哥,您能放了我了吗?我再也不敢了。”   似乎也忌惮着这女孩天山宫弟子的身份,男子一边松着绑,一边说“这次就放过你,要是还有下次,我一定,啊!”只感觉腹部被重击,似乎是断了几根肋骨。男子跪倒在地。   红衣女孩随手撒出辣椒粉,也不管那些山匪死去活来的叫唤,撒丫子就是个跑。   “跟我斗,等着被玩死吧。”女孩办了个鬼脸,拿了雪狐皮下山了。   这世间最美的词应该就是拥有,我不奢望拥有,若拥有,便会失去。我对你早已没了感情,但对我而言,你始终是我在世界上的独一无二。 第11章 不一样才会想起   “最近有什么消息吗?”燕漓翻着手中的书卷,若此时淡月抬起头来对上他眸中温润的颜色,定会觉得不枉此生。世间真有此人,心如莲花,清如长风。   淡月浅笑“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顾将军最近与四殿下走的很近。”   “不碍事的,最近母后还好吗?”燕漓合上书卷,问道。   淡月笑道“前几日殿下送给娘娘的暮云琴娘娘很是喜欢,这几日命琴师天天弹着听呢。”   燕漓合上眼睛。   他可以变的冷酷无情,可以一点点的铲除威胁自己东宫地位的人,但只有一样,让母后不开心的人,下场只有一个,死。   “殿下在想什么”灵雎煮着茶,香气袅袅而上。   栽花种竹,温酒煮茗,吟诗作赋,的却是人人向往的生活。   “大树之所以不倒,是因为它的根足够远,足够深。所以即便风再大,树也不倒。”燕萧喝着茶,唇边似乎带着浅笑。危险又魅惑,像极了雾中的红莲。   “再大的树也会怕干旱,洪涝。干旱则无水,一朝树枯鸟散。洪涝则伤根,一夕树烂叶亡。殿下又何必担心风不够大呢?”灵雎淡淡的说道。   桃花的甜美,松针的清香,晨露的清寒。这几样看似截然不同,但放在一起与这新采下的茶叶一起温煮,味道确是极为甘甜。   有些时候,看似有利实则无利。看似困境也未必就不能绝处逢生。   燕萧走后不久,白月飘飘然的出现。仍旧一身白衣,翩翩美少年。   “殿下最近很喜欢你的茶。”他随手拿起一个白玉杯,倒了杯茶尝起来。   灵雎只继续煮着茶,又添了几瓣海棠。   都说海棠是最悲情的花,长在朱楼红栏下,虽开的美,也不过是去年花下伊袖扬,如今海棠空消瘦。   灵雎又倒了一杯。   “加了海棠,尝尝。”   白月轻抿一口。   ”你不开心。“不是问句,是肯定的口气。白月放下杯子,倚在石桌边上。   灵雎不说话。   白月也没再说话。   很久,“我的眼睛,很像殿下认识的人的吗?”   白月看向灵雎。她的眼睛是很好看的那一种,不是江南女子的温软柔情,而是带着锋利的寒气霜雪。   “没有,谁的也不像。”白月说道。   等等,不是的。   白月突然记起来什么。他细长的眼微微凝起了深色。不是因为相似才会这样,恰恰是太不一样才会想起。   “怎么了?”灵雎问道。她注意到白月有一瞬间的失神。能让白月隐瞒的事,能让燕萧慌张的事,究竟是什么   “没事。”说完白月便施展轻功消失了。   几百里外,信使正驾着快马赶往帝都。   你会去南方吗   我留在北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怎么要把白月写成男主.... 第12章 断肠草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宿命所在   几日后,信使到达帝京。   早朝后,宣旨的公公来到无名山庄。   “皇四子燕萧英勇德重,深的朕心。今赤雪山匪□□,特命四皇子燕萧带兵剿匪,钦此。   过度的清醒,会让人觉的薄凉冷漠。过度的沉迷,会让人觉的荒唐可笑。   她败,败在清醒。他败,败在执迷。   “比你预期的早了些。”燕萧站在湖上的画廊,岸边细柳扶风,清波微皱。   灵雎站在身后,踌躇再三问道“为何此次白月不一起前往赤雪?”她也是才听绮扇说的,白月似乎有什么事情,这次的赤雪剿匪不能前去了。   燕萧转过身来,狭长的眼是漆黑的大海。   “灵雎,有好奇心是好事。但是好奇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是会招来祸患的。”他幽幽的声音带着冷色,三分醉人,七分危险。   “每一个人都要去完成自己的事情,这是宿命。灵雎,你不是也要去完成自己的事情吗?”燕萧重新转过去,长身玉立,俊逸如风。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灵雎暗想。   不过,她确实要去做一件事。   她要带回来一个人。   要论世间最繁华的地方,帝京的东市称第二,那世间最好的就只有第二,没有第一之说。东市里最著名的一条街叫国色天香,朝歌夜弦,是极尽享乐的温柔乡。而这国色天香的奢华之至是连珠楼。琉璃瓦白玉栏,更有富豪者一掷千金打造千朵金莲花嵌入地板,美人玉足,步步生花。   连珠楼的雅阁更是天下人都想去的世间桃花源。   这雅阁分为四处,棋酒琴茶。   白月站在珠帘后面,一个身着湖绿色衣裙的女子正在煮茶。茶香袅袅,怡人心脾。   “不知月公子听过神农尝百草的故事没有。”她的嗓音带着茶的气息,淡然空灵。隔着珠帘望去恍若坠入凡尘的仙子。“相传神农尝过百种毒草,但因为茶解百毒,故一直平安无事。为以备不测,神农一直把茶带在身上。可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一次神农见一红草,娇艳欲燃,谁料竟是至毒的毒草。还未来得及服下茶,就肝肠寸断,不治而亡。”   那女子纤纤玉手倒着茶,如瀑乌发垂在身后,举手投足间气质尽显。   “那种毒草,叫断肠。”   一盏清茶在珠帘后被掌风送出,稳稳的落在白月面前。   “月公子请回吧。”   白月看着杯中的茶,清澈如水,轻抿一口。既有剑之锋利,又不失水的柔和。不愧是茶间的主人,煮的茶果然是世上少有的滋味。   白月走后不久,又一妙龄女子进了茶间。那女子眉清目秀,肤白如雪。湖绿色长裙的女子看见来人,重新煮了杯茶。“阿言姐姐怎么来我这了?”   那唤作阿言的女子一头乌发只用一根冷色的白缎绑住,“你过界了,瞳胧。”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淡淡的凉意。   “阿言姐姐今日执的白棋,可赢了?”瞳胧问道。   看着女子清秀如玉的脸庞,瞳胧坐下来,茶香缭绕。“小小棋盘可以看见众生众相,虽是狭小的天地,但这一黑一白,千人千面。就像姐姐平时说的,所有的谜题只有到最后方能解开,不是吗?”   或许是吧。   “姐姐尝尝。”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阿言,你那么聪明,应当知道这盏绿衣的意思了吧。   这场以岁月为棋子的棋局,最后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第13章 蜜饯   长长的队伍行走在层层峰峦之间,一路高山流水,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马车上灵雎闭着眼,脸色略显苍白.一侧的绮扇小心地将披风盖在灵雎身上.   出发前.   “你去坐马车,绮扇会跟着你。”燕萧拦住要上马的灵雎,说道。灵雎一脸不知所以,一时间站在那不知道该干什么。   “军中不比山庄,你风寒未好。女孩子,身体重要。”燕萧指指后面的马车,虽还是冷冷的声音,却有了丝温情。   果不其然,军队才过半程,灵雎就已经感到不适。她虽自小就长在雪山,但无奈体质偏阴,平时受点寒气身体就会垮掉,所以师傅也只是让她住在山下的星落湖边。如果没有大事,她几乎从不上雪山。   前几日淋了雨,绮扇虽然煮了姜汤,可她实在是讨厌那个味道,索性偷偷的倒到了树下。可无奈本就染了寒气,这几日又舟马劳顿,病情似乎有加重的迹象。   想到这,灵雎不免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成现在这副样子,那碗姜汤说什么她都会喝下去的。   绮扇看着越来越难受的灵雎,心一横就下了马车。天知道现在她去拦殿下的马会不会被殿下一剑捅的空穴来风!!。   “风寒加重了?”马上的燕萧身姿英挺,恍若天神。   “回殿下,是的,灵姑娘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绮扇声音都是抖的,心已跳到了嗓子眼。   “回去吧。”燕萧策马继续前进,只给了绮扇这三个字。   帝京。   皇后宫中,燕漓纤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泠泠琴音在指间流淌而出,婉转清扬,温润剔透。   “漓儿最近琴艺见长,我这宫里的琴师都快及不上你了。”皇后侧卧在美人榻上,华服凤冠下是姣好美丽的容颜。   “母后开心就好,漓儿以后天天弹给母后听。”燕萧着儒雅黄衫,广袖流云,翩然坐在案前。手指拨弄间,悠然的琴音流淌而出,清宁洁净,飘渺多情。   宫外突然传来爽朗的笑声。   当今圣上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漓儿这话说的可真是让父王心里微酸啊!只给你母后弹着听,那父王呢?”皇帝笑吟吟的免了众人的礼,坐到了皇后身边。   燕漓浅笑“父王若想听,那儿臣定当弹给父王听。”   琴音袅袅,若高山流水。   已经是正午,军队路过一小村庄,暂时休息。   灵雎还是闭着眼,脸色愈发苍白。绮扇在一旁干着急,这灵姑娘平时冷静的不像是个人,怎么生起病来比小孩子还倔。这药都热了两遍了,再不喝她就要哭下了。   帘子突然被掀开,燕萧坐了进来。他一身铠甲,凤眸狭长,周身散发着冷气。   他看了眼绮扇手中的药,示意绮扇出去。车内本就空间小,如今多了他更是拥挤不少。绮扇出去后,燕萧看着苍白的灵雎,在怀里拿出一包蜜饯。   将药吹凉后,燕萧将药送到灵雎唇边。   “张嘴,喝药。”   灵雎长眉紧皱,小声的嘟囔。“不要,太苦。”与平时的冷静不一样,病中的灵雎精致易碎,让人看了很心疼。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燕萧眼中闪过软软的温柔   “我加了蜜饯,一点都不苦。把药喝了病才能快点好,张嘴。”连声音都没有平时的冰冷,燕萧俊美的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温柔。   灵雎乖乖的喝完了整碗药,沉沉的睡去。   燕萧出了马车,刚才那个温柔的他似乎没有存在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危险。因为太像,所以才会这样的,对吗?燕萧骑着马,眼里一片深沉。   军队还在前行着,一切似乎都有些不一样了。无论是帝京,军队,连珠楼,还是即将到来的赤雪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不赞成燕萧和灵雎在一起....... 第14章 青云崖   马车的颠簸使灵雎醒过来,她幽幽的睁开眼。   绮扇睡的很死,看样子真是累着了。   她掀开车帘,外面正下着雨。滴滴答答的雨落下来,在路上积了大大小小的雨坑。远处的树在雨中更加绿意盎然,灵雎不觉得稍稍弯起嘴角。或许是很少看见雨的原因,她很喜欢雨。   不时的冷气随着风吹进来,灵雎紧紧衣襟,放下了帘子。看着一侧睡得正香的绮扇,募得,一股莫名的酸怆直冲眼眶,想沾了洋葱一般,灵雎泪流不止。没有任何缘由的,泪意涌来。   后来,她问自己,为什么会哭。   她说,或许她的眼泪早就预料到了以后的结局,所以早早的便流干了。   没过几日,军队就已经到达了赤雪山。   帐篷里,绮扇煎着药。灵雎随意的翻着一本医术,火苗的噼啪声和翻书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寂静。   “灵姑娘,药好了。趁热喝了吧。”绮扇小心的吹着药,递给灵雎。   灵雎皱眉,还是接过药碗喝了下去。自从上次马车上的事后,灵雎深深领悟到了不喝药的下场。绮扇接过空药碗,笑着打趣“这几次灵姑娘喝药喝的好干净,上次在马车上灵姑娘不肯喝药,闲药苦,还是多亏了殿。”似乎是想到什么,绮扇赶紧闭嘴。   灵雎合上医书,淡淡的问道“多亏了什么?”她的声音很轻,但却仿佛有着千斤之重。   绮扇笑笑,收拾着东西。“多亏了军医随身带着些蜜饯,我才哄着灵姑娘喝下的药。绮扇收拾好东西,又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灵雎这才想起,确实那天她病的昏昏沉沉,有一个人很温柔的哄着她喝下了药,那药也没有平时的苦涩。可再多些什么,她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只是觉得那个声音很温柔,有点像,她小时候养过的毛茸茸的兔子。   帐外突然响起匆忙的脚步,灵雎正奇怪。帐外响起声音“灵姑娘,殿下有要事相商,请灵姑娘过去。”灵雎站起来,掌心突然痛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有事情会发生。   到了主营帐,灵雎一眼就看见了身穿铠甲的燕萧,气质凛然,寒冷危险。同时她也注意到营帐中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年龄不过二十左右,模样清秀。   那男子看见灵雎,勾起一抹笑。他走近灵雎。   “这位想必就是天山宫的灵雎姑娘了,幸会。”他眼里是灵雎看不透的情绪。   灵雎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答“公子有事?”那男子笑着,说“早就听闻灵雎姑娘性情寡淡,只是不知,灵雎姑娘认得这个东西吗?”说着他在怀中取出一条项链。   看见男子手中的东西,灵雎眸子不禁一动。   燕萧注意到了灵雎的异样,也来了兴趣。能让灵雎这般的东西,他很好奇。   “她在哪?!”灵雎盯着男子,周身杀气翻腾。这项链是她送给红莲的,平时那丫头绝不离身的。   男子似乎不怕,他满意的看着灵雎动怒的样子。   “灵雎姑娘不必担心,令妹很好。不过,要想救人,还请灵雎姑娘和四殿下独自上山。不然,青云崖的凶险灵雎姑娘也是知道的。令妹如果不慎掉落悬崖,后果不堪设想啊。”那男子说完,笑了笑。   “那,明日辰时我等在青云崖恭候四殿下。”   灵雎许久才平复下心情,她转过身来。榻上的燕萧也正看着她,清傲狭长的眼里看不出情绪。   “明天和我一起去青云崖。”他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点温度。   灵雎心中微微的触动,她说。   “谢殿下。”   明日的青云崖,等着她。   灵雎转身走出营帐,风吹起她白色的长裙,一起一伏间尽是冰冷的杀气。   那些人,死定了, 第15章 退兵   第二天,寒风刺骨,大雪漫天。   燕萧灵雎踩着深雪向青云崖走去。凛冽寒风如刀一般。灵雎看着身前的燕萧开口“殿下不必来的,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燕萧停下来,转过来。他身后风吹着,雪花自他背后涌来。   “若只见你一人,可能你刚到你妹妹就会被扔下悬崖的吧。”燕萧看着灵雎,第一次有了陌生的感觉。   或许是回到了雪山。这个他从没来过,但却是灵雎自小成长的地方。   风吹起大片的雪,一粒粒的打在他们二人身上。   “那他们也跟着去陪葬吧。”灵雎神色冷漠,白裙几乎与风雪融为一体。她绕过燕萧,步伐加快了不少。   青云崖。   风雪里,一抹红色异常扎眼。近看发现,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她漆黑的发盖住了大部分脸,只露出瘦削的下巴。她整个人被吊在一根木杆上,寒风呼啸,她的红裙猎猎作响。   周围站着十几个精壮男子,手持刀剑。   “灵雎和燕萧会来吗?”一个男子问旁边的布衣男子。   布衣男子笑笑,正是昨天军营里的那个人。“会来的。这丫头是灵雎的宝贝妹妹,灵雎把她的命看的比自己的还重要。至于燕萧。”布衣男子看着蜿蜒的小路。“他一定会来。”   话音刚落,布衣男子就笑了。戏谑的说“看吧,来了。”   青云崖的小路上,灵雎和燕萧并肩而立。一白一黑,凛冽如霜。   灵雎一眼就看见了被绑在巨石上的红莲,心里顿时起了杀意。手中雪花已经凝成了短刃。   “此时动手毫无益处。”注意到身边灵雎的情绪波动,燕萧低语道。灵雎看向燕萧,他狭长的眼里深不可测,但又无比稳重。   “好,我不杀他们。但是红莲有一点受伤,我一定叫他们后悔来到赤雪山。”灵雎收起内力,翻腾的杀气也稍有平息。   布衣男子走过来,笑道“我请二位前来并没有恶意,只是最近殿下的军队实在逼得我们兄弟没了活路。如果殿下肯就此收兵,那我们和朝廷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殿下如果还要步步紧逼的话。”布衣男子回头打了个手势。   一个男子立即砍断了吊着红莲的一根绳子。少了一根绳子的红莲摇摇欲坠,身下就是万丈深渊。   满意的看着灵雎着急愤恨的表情,布衣男子继续说道“那就要看是灵雎姑娘快还是我们的刀快了。”   燕萧冷眼看着眼前的局势,灵雎现在已经极度的不冷静了,她随时会干出杀了这帮人的事来。   “姐....是你吗”   被吊起来的红莲稍稍恢复了神智。看见下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时间酸楚涌上鼻子,眼泪夺眶而出。   灵雎猛的抬头,眼眶不禁微红。“莲儿别哭,姐姐会救你的。”说完,她突然掐住布衣男子“放人!”   “姐!”   一声惊叫传来。   红莲的绳子又断了一根。   灵雎下手不禁又重了些。那布衣男子喘不过气来,磕磕绊绊的说“你杀了...我也..没用,不退兵..她..照样会掉....下去。”   灵雎手下又重了几分,那男子眼看就断了气。   “好,我退兵。”   燕萧拦住灵雎,对着布衣男子说道。   “殿下!”灵雎惊愕的转头。她当然知道退兵意味着什么!   “我说,我退兵。”   布衣男子喘过气来,笑说“多谢殿下,我等感激不尽。”   燕萧勾唇,没有说话。   有时,看似占尽劣势,实则确是死局逢生,不是吗? 第16章 坠崖   布衣男子正命人放红莲下来,燕萧转着手上的白玉指环,似是无意的说“早就听说赤雪山的雪狐皮千金难求。”他没有再说下去。   布衣男子了然的笑道“殿下既然答应退兵,那雪狐皮我自当双手奉上。”   还在半空的红莲一听着了急。她此次上山就是为了偷(偷?)真正的雪狐皮,上次没想到竟然被骗了,拿回去的就是普通的狐皮。   “哎!那谁!啊!姐!”红莲本是要叫住燕萧,不料那绳子突然松开,她瞬间掉下悬崖,只来得及叫声姐。   灵雎眼一紧,看着掉下悬崖的红色身影,瞬间也跟着跳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燕萧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的灵雎就跳下了悬崖。   他跑到悬崖边上,下面白雪茫茫深不见底。燕萧突然害怕起来,他怕,灵雎会死。   悬崖下,寒风呼啸。红莲直直的下坠,黑发飞扬。   “姐!别救我了!你快上去!!”她冲着向自己坠下的灵雎喊道。   灵雎紧咬着牙,双手变换着手势,生生地用内力将周围的雪卷起凝成了一把巨大的冰剑。她运功将冰剑打到红莲下方的石壁上,喊道“抓住冰剑!”红莲提气运功,一只手抓住冰剑,一只手伸向灵雎。“姐,抓住我的手。”她将手伸向灵雎。   正当二人得手只差不过一指的距离时,插在石壁的冰剑却晃动了一下。红莲伸出去的手也因此错了位,就那么一瞬间,二人的手分开了。红莲错愕的睁大了眼,想再伸过去手。   然而时间早就不给第二次机会,灵雎直直的在红莲身边坠入深渊。红莲转过头,疯了一样,绝望的哭喊“姐~!姐!”   而灵雎可怕的在错过的瞬间恢复了冷静,她强行的提起全部的内力,打到红莲身上。   “告诉殿下我不会走远。”然后就坠下了深渊。   一段悬崖,两端姐妹。一白一红 ,崖顶渊谷。   红莲只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她的眼泪一颗颗冻结在脸上,睫毛上。   “姐!!!”   崖顶的燕萧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内力传来,他闪过身。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在悬崖下飞了出来,重重的落在地上。   就在这一刻,燕萧被巨大的恐惧包裹。灵雎呢?灵雎在哪?   他抱起红莲,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张“她呢?她在哪?你说啊!”   红莲被晃回神来,她抓住燕萧,颤抖的说“我姐....我姐掉下去了...她说她不会走太远...我姐让..让你去救她。”   红莲说完就昏了过去。   燕萧紧抿双唇,眸色沉重。他抱起红莲,对身边的布衣男子说“我的军队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来,你先派人去找。”他冷冷的声音不怒而威,一字一句都带着致命的寒气。   天突然下起雪来,大片大片的雪花鹅绒般飞舞着,冷风呼啸。 第17章 坠崖1   雪还在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肩上,发上,唇上。在这苍茫的雪色里,如果不留心观察,根本发现不了在雪堆下的灵雎。   半天后,灵雎终于恢复了意识。   疼!好像骨头已经摔断了的疼!这是灵雎睁开眼后的第一想法!她咬着牙站起来,打量着四周。除了雪还是雪,一点生气都没有。她抬起头看向上面,只看见灰白的天空和望不到边的悬崖峭壁。   这悬崖这么高,估计等殿下的人到也得好一段时间。现在雪下的这么大,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自己可不想被冻死在这。这要是再跑出来个饿急了的野兽,灵雎打了寒战。她还不想变成食物。   她拖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方走去。   军营。   “殿下,除少部分士兵留守军营,其余已经全部赶往青云崖搜救灵姑娘。”一位副官模样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向燕萧汇报。   自从上午殿下抱着一个红衣女孩回来后,整个人就好像是在地狱里走出来一样,可怕冰冷。   “那个女孩调查清楚了吗?”燕萧狭长的凤眸里一片冷清。   “回殿下,那个女孩名叫红莲,是灵姑娘的妹妹,也是天山宫的弟子。嗯,灵姑娘似乎格外疼爱她这个妹妹,自小到大红莲闯的祸都是灵姑娘一人承担的。至于这次她上赤雪山,似乎是为了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属下无能,暂未查到。”   燕萧挥手示意那男子下去,指骨清瘦,轻扣着桌子。   至于灵雎,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情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担心她。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于他的惩罚,他已经失去了一次,上天便把灵雎送到他身边,叫他日夜不得忘记那段日子,叫他每时每刻都记得那一天的场景。可是,既然是要惩罚他,为什么又要将灵雎也剥离他的身边。   一个不祥的人,身边是留不住人的。他从来都知道,一直不敢忘记。   崖底寒风呼啸,灵雎每走一步都似乎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她从来都是冷静到可怕的人,从恢复意识的那刻起,灵雎就已经分析了自己的情况。自己穿的的是白色,如果遭遇不测在雪里根本发现不了自己。而且她已经告诉红莲自己不会走远,所以活动范围也受到限制。   该怎么让殿下的人找到自己呢?   灵雎紧缩眉头,心里有了一个想法。虽然很胡闹,但是没办法了。   千里之外的帝京。   白月站在树上,穿一身湖蓝色衣裳,身形修长,面容清秀,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尤其是那一双细长的眼睛,冷漠薄凉,仿佛纷扬大雪中的细月,隐隐透着寒冰中的寂静美丽。   在连珠楼回来后,白月一直在思考。瞳胧有天下最可怕的情报网,可她却给自己讲了神农尝百草的故事,丝毫消息都没有告诉自己。一直听说连珠楼雅阁的四位主人古怪莫测,这才见了茶间主人,白月就已经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瞳胧,究竟要说什么?   神农未吃茶便死于断肠,也就是说有些东西是瞳胧也不知道的,她也无法触及。   而可以让她都查不到的地方   是断肠,断肠草生长的地方。   白月跳下树顶,看了眼听雨院。这几日又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只可惜,她没有见到。 第18章 她死了?!   寒风呼啸夹杂着雪粒打在灵雎摇摇欲坠的身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多长时间了。   这才是真正的天地边缘吧,灵雎虚弱的扯了下嘴角。到目前为止她看见的就只有岩石的黑色和雪花的白色,也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和踩到雪上的吱嘎声。看起来她似乎被扔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绝境里了呢。难道真的要死在这吗?灵雎甩甩头,努力地让自己意识清醒一点。真的在这里倒下,自己会被活活冻死的吧。   雪似乎没有停过,下的越来越大,渐渐迷乱了灵雎的视线。   “回殿下..还.还没有...找到灵姑娘。”秦副将半跪在地,语气中充满了畏惧。   燕萧转着手中的匕首,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他冷冷的开口“秦副将,已经一天多了。大半个军队都在找人,你现在跟我说,人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秦副将不由的流下冷汗,殿下这个样子太可怕了。虽然大半个军队都已经出动搜救灵姑娘,可这风雪交加,灵姑娘偏偏还穿的是白色的衣服,找个人比上战场还难啊!   “殿下,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去找灵姑娘。”秦副将赶紧退出了营帐。他怕自己下一秒就被那把匕首割断喉咙。   秦副将出去后,燕萧紧紧攥着手,眼里一片阴沉。已经一天多了,灵雎已经消失一天多了。他看向帐外的大雪,这么冷的天,她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比如。   燕萧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摇摇头。怎么可能,可是,可是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那么多人找不到她?!除非,除非,除非她死了。   她死了。   燕萧不敢再多想。   死亡,是什么?是人从活物变成静物,从有温度变到冰冷僵硬。是你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再也没有专属于她的感觉。明明你想记住她的样子,声音,味道,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可你却慢慢的遗忘。到最后,也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完全模糊的影子。   不会的!不可能!   燕萧抓起身边的披风,眼中闪过焦急。   秦副将刚集结完人马回来,就看见燕萧身披披风,牵了匹马飞奔而去。   果然,是很重要的人。   而此时的灵雎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这里完全没有时间概念。而且,她还很冷,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长时间的带伤行走本就给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而且在这个被剥夺时间的地方,她没来由的发自内心的恐慌。这种深入骨髓的冷,就像一根管子,慢慢的引出她全身的血液,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放干了她全部的血。   踉跄的走了几步,灵雎环望四周,苍白到几乎成纸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了一点欣喜。是山洞!她晃晃脑袋,撑着最后一口气向山洞走去。   山洞里的雪要少了很多,灵雎坐下来,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费力的扯下一块衣衫。现在她全身都痛的要命,动一下手指都感觉全身的筋肉被生生扯开一样。   她咬着牙,挣扎着想要包扎手上的伤口。再不包扎她不被冻死,失血也会失死。   突然,灵雎只感觉眼前一黑,头重脚轻,然后就直直的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洞口的积雪被风扬起卷进洞来,覆盖在灵雎的身上。风声依旧,雪势依旧。 第19章 她在哪?   燕萧走后不久,红莲终于醒了过来。   只感觉自己浑身虚弱无力,红莲挣扎的坐起来。身边的绮扇赶紧扶着她,倒了杯水。   “我姐呢?她在哪?”红莲拉住绮扇,焦急得问道。姐在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定很危险的,要找到她才行。   绮扇犹豫着,小心斟酌着用词“殿下已经亲自去找了,莲姑娘不必担心。”   红莲一听就急了“那就是还没找到是不是?我要去找我姐。”红莲起身下床,结果一个绵软跌倒在地。   “莲姑娘你刚刚才醒过来,身体虚弱,还是回床上休息吧。”绮扇搀着红莲坐回床上。“殿下也亲自去找了,相信我,灵姑娘会没事的。”绮扇费了大半天的口舌才安稳住红莲,最后红莲因为大病初醒又情绪波动,身体支持不住睡了过去。   悬崖下面的雪似乎比上面的大的多,风也刮着脸生疼。燕萧强睁着眼,一步步的向雪深处走去。   完全没有头绪,雪下的大,一会就盖住了他走过的痕迹。燕萧眼中一片墨色,或许旁人会被大雪掩盖了踪迹,但灵雎不会。她一定留下了什么线索的。   燕萧仔细看着自己走过的每一步,突然,他发现在一块巨石附近有一点红色。那点红色在雪上极为显眼。   他走近蹲下身来,是血。他环望四周,没有,只有这里有血迹。燕萧又大致测量了这里雪的深度,比周围要浅一些。这里不会出现血的,所以,只有一个结果。   灵雎来过这里。   他扯下自己的衣衫,留下记号。之后又艰难的向前方走去。   可是,自从发现了那一处血迹之后,燕萧再也没有发现过血迹。心中的恐慌和焦急开始膨胀,她在哪?她究竟在哪?!   其实在第一次发现血迹时,燕萧心中就闪过了小小的慌张。的确,想要在雪上留下记号,灵雎能选择的就只有血液。如果真的像他猜的那样,那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多了,就算是极小的伤口也会致命的。   或许上天也不忍灵雎真的命丧在此,雪渐渐的小了许多。燕萧也陆陆续续的找到了几处血迹。   沿着血迹,燕萧摸索着方向努力前进着。终于,他看见了山洞。   血迹在这里就不见了,所以,所以,燕萧压住内心的狂喜,她就在里面。她还活着。   可他看见的是什么?   一个奄奄一息,马上就会消失不见的灵雎。   她手臂处的伤口还挂着血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雪覆在她的身上,她的发上。这样的灵雎,他真的第一次见到。   燕萧颤抖着抱起灵雎,怀中的温度吓了他一跳。她的腿,她的手臂,甚至她的呼吸都是冷的。来不及多想,燕萧转身离开山洞。必须马上回到军营,再多耽误一刻,灵雎真的会死的。   他抽出腰间的烟火,放了出去。很远之外的秦副将看见燕萧的烟火,急忙召集人手。“殿下已经找到灵姑娘了,快去接应。”   燕萧一边抱着灵雎尽力让她的体温回升一些,一边按着来时的记号飞快的赶回去。   他曾经因为弱小,失去了自己最珍视的人。他曾经因为慢了一步,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救赎。现在,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身边再有人消失! 第20章 回家   似乎是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灵&雎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马车内部,她动动胳膊,发现身边还趴着一个人。   那女孩一身红衣,黑发未绾散在脑后。   灵雎轻笑,却不慎扯到了嘴角的伤。她微微的皱眉吃痛,伸出手摸摸红莲的头。自己身上也有伤还来照顾她,真是胡闹。不过,灵雎感受着来自心里淡淡的温暖,这个小丫头看来真的很担心自己。思及此,她的目光更温柔了些。   “唔。”似乎感觉到灵雎的触碰,红莲揉揉眼睛,睁开眼发现是灵雎后,小脸写满了惊讶。   “姐?”红莲刚张口,一股酸涩就冲上了鼻头,两行清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她扑在灵雎怀里,泣不成声。“都半个月了,我以为姐你不会醒了!”红莲趴在灵雎身上,哽咽的说道。   “好了,还哭。都不漂亮了。”灵雎略带沙哑的声音温柔的响起,手指拂去红莲的眼泪。“这不是醒了嘛,你有没有哪不舒服?”灵雎拍着红莲的背,担心的问。这丫头虽说伤的比她轻,但看样子也是不眠不休的照顾了自己好多天,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红莲抬起头,抹了一把泪。带着哭腔说“燕大哥一直在给我用最好的药,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灵雎敏锐的捕捉到红莲的用词,燕大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红莲还沉浸在灵雎醒来的喜悦里,一边想抱着灵雎狠狠地亲几口,一边又怕弄伤了她。   灵雎缓了缓身上的疼,拉着红莲的手。语重心长的说“莲儿,听姐的话。以后叫殿下 ,不能叫燕大哥,知道了吗?”说话时,灵雎的眼里光芒忽明忽暗,像一场暴风雪。   红莲奇怪的皱起了眉,认真纠结这个称呼的问题。不过,下一秒她就想通了,听姐的,姐说的一定没错啦!   两姐妹正谈的欢时,绮扇突然掀开帘子。看到灵雎醒过来也是一脸的惊讶和欢喜。匆匆放下饭菜就赶去给燕萧告诉这个好消息了。   红莲看着灵雎,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她用手臂碰碰灵雎,语气暧昧“姐,你是不是和燕大哥,嗯....”她皱着眉,努力在大脑里寻找的合适的词汇。   “是不是,两情相悦?”红莲欢快的说道。她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灵雎,竟莫名的让灵雎心里生出一丝恐慌。   灵雎镇静了一下,浅笑,手指点了点红莲的额头说“你这小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呀!是不是嘉鱼师兄告诉你的,嗯?”红莲双手托着下巴,撇撇嘴“才不是。嘉鱼师兄最近总喜欢找山下一个姐姐说话,被师傅罚去抄书了。是陶阳师姐告诉我的,说嘉鱼师兄和那个姐姐是两情相悦,还说嘉鱼师兄不应该被罚。”红莲说完疑惑的看着灵雎,脸已经皱成了一团“可是燕大哥明明没来看过姐,我怎么感觉你们就是两情相悦呢?”   没有等来灵雎的回答,红莲就陷入了自问自答的死循环中。   灵雎有点出神,她从来没接触过爱情,也不明白什么叫两情相悦。燕萧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皇子。他与她,两情相悦吗?   灵雎偏过头,掀开窗帘。外面风轻木秀,碧空如洗。红莲还在她的死循环里没有出来,一直嘟囔着。   她不由得笑出了声,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灵雎来说,有红莲的地方就是家。 第21章 一个包子的革命友谊   “姐,我们是不是要去帝京啊?!嘉鱼师兄说那里有好多好吃的!!”红莲亮着星星眼,摇着灵雎的胳膊,语气里满满的喜悦。   灵雎无奈的拍拍红莲的头,笑道“嗯,就是你嘉鱼师兄跟你说的有好多美食的帝京。”灵雎面上笑着,心里早把嘉鱼骂了千百遍。原来红莲这么愿意跟她来帝京都是嘉鱼那小子怂恿的呀!(灵雎黑化中)   一路上红莲叽叽喳喳的,把灵雎吵的耳膜直疼。于是,在经受了红莲连续不断的“啊呀,姐,你说我吃什么好呀?”“姐,那你喜欢吃什么啊?嗯,你觉得茯苓糕怎么样?嘉鱼师兄说特别好吃。”骚扰后,灵雎果断决定将来回到天山宫后,打死嘉鱼。   大约走了段时间,绮扇掀开帘子。“灵姑娘,马上就要到帝京了。殿下吩咐灵姑娘先回山庄,不必进京了。”   绮扇走后,红莲立马变苦瓜脸。可怜兮兮的噘着嘴“姐~我要去帝京~姐~”灵雎没办法,安抚着红莲“好,那我们先回山庄换身好看的衣服。然后漂漂亮亮的进帝京,好不好?”   在山路上磕磕绊绊的走了半天,红莲少不了又是一顿牢骚。   回到山庄,红莲被美景吸引。欢快的身影逗乐了一众人。   听雨院里,灵雎惬意的摆弄着棋盘。   “你很开心。”一道凉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白月无声无息的站到灵雎身边,身形修长,眉目清秀,穿着一身简单的月白衣衫,清冷凛然。   他细长的眼盯着灵雎,似乎对她的反常很是诧异。别人他不清楚,但灵雎还是明白几分的。她会笑,除非他疯了!   “白月你猜,我为什么开心?”灵雎站起来,笑眼盈盈。   白月第一次见到灵雎这样的笑意,她好看的眼睛看着他,像最遥远的星辰。白月不自觉的别开视线,咳嗽了一下。声线还是一贯的清冷“是因为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吧。”   说到红莲,白月在刚进庄时就仔细观察过这个女孩。一身红衣,眉眼灵动,和灵雎是极端。这是他的直观评价   “不过红莲那丫头贪玩,白月你可要帮我管管她。”灵雎收拢了棋子,坐下来。“下一盘如何?”   白月勾唇,也坐下来。他似乎发现了件好玩的事。只要涉及到红莲,灵雎就会变得很开心,话也会变得多起来。   红莲穿着灵雎的白裙子转来转去,绮扇在一旁苦笑。她突然更想去照顾灵姑娘,这个莲姑娘也太活泼了。“唉,姐也太瘦了。而且,姐怎么还这么喜欢白色呀!看了十几年雪山还没看够白色啊。”红莲又转了几圈,然后,跑路了。   红莲一路蹦蹦跳跳的到了帝京。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这一切都让红莲感到新奇。虽然她在天山宫时也偷偷的去过山下的集市几次,但完全没有现在她看见的大好吗?   “姑娘,要不要来个包子?”街边一卖包子的小贩招呼着红莲。红莲回头看着小贩手中的包子,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红莲咽下口水“好,给我来俩个包子。”接过热乎乎的包子,红莲烫的直呲牙。“呼,呼。好烫!”红莲小口咬着包子,一边说道。   “姑娘吃着开心就好,那,姑娘能付钱了吗?”小贩说道。   额,钱。红莲尴尬了,惨了,她身上哪有钱啊!怎么办?红莲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千个圈。跑?打?哭?怎么办......   “姑娘?姑娘不会没钱吧!”小贩一句话把红莲拉回现实。她干笑,“能不能,就当做送我的?”小贩一听,顿时气从心来。“没钱!没钱你来吃什么包子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红莲指手画脚的议论也越来越多。红莲脸憋的通红,站在那不知所措。   “我替她付钱。”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第22章 友谊结成   红莲闻声转过身,一个身穿湖绿色长裙的少女在人群里走出来。少女容颜清丽,身段窈窕,周身英气若隐若现。   她走到小贩面前解下腰上的玉佩“这个给你,不要再为难她了。”小贩看那玉佩色泽圆润剔透,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也就没敢再说什么。   红莲正欲开口道谢,人群里又冲出几个黑衣男子,直奔少女而来。   顾子衿无奈的翻白眼,好不容易才逃过这几个人的“保护”。“夫人,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一个男子说道。   周围围观群众顿时了然,咦~原来已经嫁人了!   顾子衿走到那男子面前,重重踩了一脚。“都说了叫小姐,不许叫夫人!”她才十七才不要被叫夫人。(虽然她这个夫人是当今太子的夫人。。。)   红莲看着顾子衿一脸不情愿,本着别人帮了我我就要帮回去的义气,走到顾子衿身边,笑的人畜无害。“多谢小姐刚才解围,我家里有上好的茶,如果小姐不嫌弃不如来我家喝杯茶怎么样?”   红莲悄悄侧过脸,小声说“我帮你离开。”   顾子衿瞬间明白,于是两只天底下最会捣乱的惹祸精联盟了。   “好,那就麻烦了。”顾子衿也笑的一脸奸诈。   “夫人..可是再不回去殿下”男子急忙改口,面露难色。“再不回去公子会发现的。”(原谅我没办法想到燕漓被叫老爷)   “可我都答应了,还有,叫我小姐”顾子衿瞪眼,一把挎上红莲。“我们走!”   在绕来绕去好久之后,红莲拉着林子衿喘着气。“没想到这些人这么难缠,累死我了。”林子衿用手扇着风,笑着说“他们很难缠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林子衿。”林子衿伸出手,发自内心的笑着说。   红莲也咧嘴一笑,俏皮的笑着说“我叫红莲。”   俩个最令人头疼的女娃子终于见面了,而且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山庄里。   灵雎轻轻落下一子“白月不喜欢下棋吧”她看的出来白月兴致不高,虽然平时他也兴致不高。   “不是,外面风重。”白月也落下棋子,清清淡淡的回答。在赤雪山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了些,他有些担心灵雎的身体。   一局下完,绮扇走进院子。犹豫着说“灵姑娘,莲姑娘似乎跑去帝京了。”   灵雎轻叹口气,她就知道这个丫头不会老实的待在庄里。“好的,我知道了。绮扇你去烧些热水,等红莲回来让她清洗一下。”   白月挑了下眉,看来真是只有对红莲的事才会说这么多的话。莫名的,白月人生有史以来第一次思考了个人魅力这件事情。难道他比红莲长的难看?白月摸了下自己的俊脸,表示想不明白果断放弃。   灵雎吩咐完绮扇后,回过头发现白月的位子已经空无一人。她摇摇头,白月的轻功果然让人气愤啊。她紧紧衣服,刚好转的身子似乎比以前还怕寒气,还是会房间休息一下比较好。   回屋之前,灵雎似乎是被什么指引一样,回头看向听雪院。   天空明净,一缕和暖的日光洒在晶莹的花瓣上,有一种动人心弦的清澈。   灵雎按住心口,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23章 多做条毯子   东宫。   燕漓刚回来,脑子里还是刚才御书房内燕萧淡淡的陈述自己退兵的事场景。淡月看见燕漓赶紧急匆匆的迎上来。燕漓见淡月急急忙忙的样子,温和的笑道“什么事情能让我们淡月这么着急啊?”   淡月也顾不得燕漓取笑她,着急的说“殿下,太子妃早晨便出了宫现在还没回来!”淡月也是最近才领会到顾子衿的威力,爬墙打架,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家闺秀。对此,她深感无奈。   燕漓倒是无所谓的笑笑,语气带着安抚“你也知道这皇宫关不住她的,而且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到时间会自己回来的。”他走到案前坐下,窗外日光倾泻,穿过苍翠古朴的松针洒在案上的古琴上。这青山琴与母后的暮云琴都是出自南海云浮岛的怀星木,由当世名家打造而成。琴音清宁洁净,典雅超然。   淡月递上一杯茶,站到燕漓身侧。“殿下,四殿下退兵的原因查到了。不是像四殿下所说的山匪有意归顺朝廷,而是。”淡月整理下思绪,说实话她听到消息时候也吓了一跳。虽然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已经好多年了,但真的吓了一跳。   “而是什么”燕漓转过身来,神情认真。   “而是因为四殿下身边的一个女子,就是殿下大婚时在燕归湖跳舞的白衣女子,叫灵雎。”   燕漓的身子在听见灵雎的名字时候僵了一下。不过随即被很好的掩饰过去,他依旧还是温和的模样“灵雎?怎么回事?”   “似乎是在赤雪山上灵雎被人威胁,四殿下无奈之下只好退兵。但不知之后发生了什么灵雎突然跳崖,似乎是要救什么人。”   燕漓心一下就提了上来在听到灵雎跳崖的时候。她还好吗?会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留下什么病患?   “她要救什么人?”燕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还没查到。”淡月说道。   燕漓拨弄着琴弦,琴声泠泠动听。他还是一样的温润俊秀公子,只不过心里的想法谁又能猜到呢?   似乎2又想到了什么,燕漓轻轻的抬眼。“四弟给母后带回来了雪狐皮,我不放心御织局的那些人。老规矩,找同梦坊。你去母后宫里取一下吧。”   淡月嗯了一声,去了皇后宫里。   “等一下。”燕漓突然出声。   淡月疑惑的又折回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燕漓思索了一下,说“多做条毯子,不用告诉母后。”   话说回来,这个时候顾子衿和红莲在干什么呢?!   “哎!子衿,你才十七怎么就嫁人了?”红莲坐在墙头,晃着纤细的小腿。顾子衿耸耸肩,撇撇嘴“还不是家里逼得,不过嫁过去之后发现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顾子衿抛出去一粒葡萄然后用嘴接住,看着红莲一脸怀疑,又继续说道“我,额,夫君不怎么约束我的。我想玩就玩,只要按时回家就行。”   “按时回家!完蛋了,要过时辰了!”顾子衿猛的想起时间这回事。她跳下墙头,慌张的说“红莲我的走了,那个,三天后还在这我们再见面。我走了!”   红莲看着顾子衿一路逃命的样子,默默的同情了林子衿一下。突然也想起自己出来的时间,自己也该回去了。   红莲跳下墙头,拍拍尘土。哼着小曲儿回家了。 第24章 再去一次连珠楼   白月走到前院,院前的石上刻着“思远人”三个大字。他站在那微微怔了一会,随后就进了前院。   他轻声的推开房门,看见燕萧站在窗前。窗户开着,外面翠绿的枝叶几乎要探进屋来。他清瘦的指骨扣在窗沿上,狭长的眼里不知是不是被窗外的绿意映的,竟有些水色。   白月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尽管他神秘莫测能力强大,联想到刚才思远人三个字,莫名有些可怜。   “有消息了?”   燕萧背着身,似乎早就知道白月进来。   白月淡淡的回答:   “嗯,瞳胧的意思是,殿下要找的人身边有断肠草。”   燕萧转过身,身后的绿意和他身上的黑衣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大片夕阳的余光自他身后打来,在前方投下巨大的阴影。   “断肠草?”燕萧稍稍皱眉,他记得古书中提过这种毒草,但因为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这种毒草,久而久之人们就把它当做一个传说了。   燕萧眯着眼,未梳起的黑发随着身后的风起伏着。他转着手上的指环,片刻后吩咐说“再去一次连珠楼,那个瞳胧一定知道哪有断肠草。”   白月点了下头,转身开门想要离开。岂料一开门一个白色的身影就跌了进来,白月一瞬间闪开,红莲于是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哎呦!疼疼疼...摔死我了。”红莲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痛的呲牙咧嘴。   “你就不会接住我啊。”红莲瞪了一眼白月,委屈的说。   白月冷眼看着她,薄唇微动“没看见。”(果然是睁眼说瞎话的好苗子)   红莲也没多纠缠,揉着磕到的胳膊向燕萧走去。白月也没多注意她,一瞬就消失在门外。   看着一身黑衣的燕萧,红莲没骨气的心虚了。她慢慢挪到燕萧面前,舔舔嘴唇,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有什么事?”   红莲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她深吸口气,挤出自己认为最甜美的笑“燕大哥此次攻打山匪一定缴获了不少好东西吧。”   “雪狐皮已经送进皇宫了。”燕萧还没等红莲下句话说出来,直接一句封死红莲。   照平时的性子,红莲早就上去把人家打个死去活来了,可是面对燕萧她就是会没来由的怂下来。   红莲干笑着,步子不自觉的向外移。“哦,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燕大哥了,哦不,殿下了。我先走了,我姐还等我呢。”说完脚下像抹了油似得跑掉了。   红莲飞快的跑回了听雨院,灵雎正无聊的翻着医术,听着院子外面哒哒的跑步声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不过几行字的时间。红莲欢快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姐,我回来啦!姐?”   灵雎无奈的用书扣扣桌子,红莲听着声音跑了进来。   灵雎看她跑的气喘吁吁,脸也通红。埋怨的说“多大了还这么莽撞,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红莲撒娇的靠着灵雎“哎呀姐,我以后一定乖巧着点,你就别再说我了。”   灵雎对红莲从来都是无可奈何,只好坐下来继续翻着医书。   红莲看着自家姐姐无趣的样子,一把夺过灵雎手里的医术扣在桌上。充满得意的说“姐,我知道燕大哥,哦不,殿下的秘密了。”   灵雎一听也很好奇,索性就看着红莲示意她说下去。   “姐,殿下把雪狐皮送进宫了。”灵雎一听,无奈的摇头,她就知道。   “姐!姐!重点不是这个,是殿下要找断肠草,还要那个冷冰冰高傲的不像话的白月去什么连珠楼,找一个叫,叫?”红莲挠着头,死活想不起来。   灵雎拿起医书,提醒道“瞳胧。”红莲拍手“对,就是这个名字。”   事后,红莲去洗澡。灵雎皱眉,纤长的手指拿剪子挑着蜡烛,火花一跳一跳的,明亮昏暗间,灵雎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把白月和红莲写成一对呢?纠结的问题。。。。 第25章 遇见你就是我的缘分啊   而另一边的皇宫,顾子衿蹑手蹑脚的溜进宫殿心里像打鼓一样,老天爷千万保佑她今天燕漓今天不回东宫直接回书房.   不过,她放弃了.   看见桌子旁那俊逸的身影,顾子衿眼一闭死就死吧.她认命的走向燕漓,脚步看着稳其实细看就知道主人此时的心惊胆战.   "回来了赶紧去洗一下手,也该饿了吧."燕漓温润的眉眼像初生的春水一般令人赏心悦目,他冲顾子衿笑着,恍若盛开的莲花.   顾子衿扯扯嘴角,内心早已泪流满面,还不如想她老爹那样给她来几棍子呢...“呵呵,那个我吃过了,太子哥哥您慢用。我我先回去睡了。”说着顾子衿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打算开溜。   似乎是无意提起一样,燕漓扫过顾子衿的腰间“子衿,我送你的玉佩呢?不喜欢吗?”于是,顾子衿认怂了。   当晚顾子衿被迫着,其实也不是被迫,就是在燕漓温声温语劝说下又吃了几碗饭而已。   深夜,东宫传来隐隐的抽泣声和咒骂声。顾子衿一脸苦大仇深的挑灯抄书,燕漓在一侧悠哉的看着兵书,而且总能在顾子衿快打瞌睡时适当的咳嗦一声。   你爷爷的!顾子衿在心里咬牙切齿,不就是比平时晚回来吗?不就把你送的玉佩给卖包子的小贩了吗?不就在吃饭的时候推辞了一下吗?   顾子衿小声抱怨的同时如果肯留意燕漓她就会发现,他手里的兵书一直都是同一页。   烛火跳跃间,燕漓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在等顾子衿回宫的时候,淡月禀报说今天顾子衿认识的白衣女孩名叫红莲,是灵雎的妹妹。   他又想起那日他大婚,灵雎在人群中的那一眼。她的眼睛很好看,锋利凛冽,连着那长长的睫毛也染上了一层冷色。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目光,就好像在浑浊的红尘中,一道瘦削的剑影生生的破掉了这富贵之气,直直的入了他的眼。再往后,他记忆里就只剩下了满天清淡的月光和一朵朵次第开放的荷花,还有,那个在水面上起舞的白衣女子。   燕漓抬起头,看着一脸愁苦的顾子衿,她的脸上手上已经沾了不少墨汁,看起来很是好笑。他轻轻的笑了,眼里一片温柔。   感觉自己被嘲笑了,顾子衿侧过脸,凶神恶煞的说“笑什么笑,没看过别人抄书啊。”燕漓合上书,站起来。   “很晚了,去睡吧。”燕漓瞥了眼顾子衿抄的书,忍俊不禁,果然这林二小姐惯会舞剑弄枪不通笔墨的事情是真的。   顾子衿也不管燕漓看自己的狗爬字,收拾一下就要走。   “子衿。”燕漓突然叫住她。   “干嘛?你刚答应我去睡觉的!”顾子衿以为燕漓要反悔,小脸一横,大有老娘就不听你的气势。   “你相信缘分吗?”燕漓和顾子衿隔着几步,烛火一跳一跳,窗外虫子叫着显得夜晚格外寂静。   世间所有的遇见都是最美的缘分,包括我遇见她,是人生中的独一无二。   顾子衿看着燕漓眼中的神色,飘渺的像海上的浮云,风一吹就散了,但她偏偏能感觉到那是一种玉石般的坚定和认真。半响。   “我信”她灿烂的笑起来,带着脸上的墨迹,温馨又好笑。   “我遇见了你,就是我的缘分。”   燕漓看着这张笑的灿烂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小脸,内心涌出浅浅的温暖。   他轻轻的笑着,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好了,去洗洗吧,成小花猫了。”   而此时的无名山庄内,灵雎坐在灯下,认真的在写着什么。   红莲洗完澡后散着长长的黑发走进屋来,疑惑的问“姐你干什么呢?”说着就探过头去,发现写的都是人名还有官职的名字,有几个还特别的圈了起来。   “什么呀!看不懂。”红莲坐下来,干瞪着灵雎笔下的纸张。   “他们都是东宫的人,你看不懂也正常。”灵雎说着就要收起纸张。红莲却像发现什么一样,一把按住“等等,姐,我认识这个人。”红莲把纸展开,指着顾子衿的名字说道。   “我今天出去玩认识的,不过后来她说回家晚了她夫君会不高兴,就走了。”红莲又想起今天顾子衿逃命死的背影,不禁笑起来。“姐,你认识子衿吗?”灵雎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不过她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不认识,不过既然你认识那就一定是个好相处的人喽。”灵雎拿过红莲手上的毛巾,细心地帮她擦着头发。   红莲笑起来,小心的攥着腰间藏着的玉佩。今天她看那些大块头似乎很重视这玉佩,于是回来的路上顺便用了些,不道德的手段,把玉佩拿了回来。不过,她也给那个小贩报酬了,她的簪子也很值钱的,虽然肯定没有玉佩值钱。   灵雎纤长的玉指轻轻柔柔的在红莲黑发间穿梭,她的眼里淡淡的,像被冻起来的湖泊,看不出情绪。   东市,连珠楼,一抹月白的身影掠过了布满繁星的夜空。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不想写以后的事了,红莲子衿这对好朋友,真的不想拆散。 第26章 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第二天清晨,空气清新。红莲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大清早伸懒腰果然最舒服!”   灵雎在屋子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清毛巾。看着红莲活跃的身影,她笑笑“莲儿,快来洗脸了。”灵雎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身后,未着粉黛却更加清丽可人。   “姐,早饭吃什么呀?荷叶粥怎么样?”红莲乖乖的洗了脸,坐在石凳上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问道。   “好,那一会告诉绮扇。”灵雎拿过红莲手中的梳子“给你梳个好看的发式怎么样?”   “嗯。姐,那个荷叶粥。”   “知道,给你的要多放冰糖。”   两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绮扇走进院子。灵雎奇怪着今天绮扇怎么来的早了些,绮扇就先开口了。   “灵姑娘,殿下叫您去前院。”   灵雎淡淡的嗯了一声,随手拿起红莲的红色缎带想要绑住头发,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我去前院,自己好好吃饭。”灵雎整理了下衣裙“只许喝一碗荷叶粥,多了对身体不好。”灵雎走到院口突然想起来,又转过头殷殷叮嘱。   “知~道~了。。。。”红莲趴在石桌上,有气无力的拉着长调。   前院的风景与后院截然不同,无论是她的听雨院还是白月的听风院,亦或是无人居住的听雪院,都以秀美雅致为主,而燕萧所在的前院大气简约,甚至还有些冷硬。   灵雎自打入庄来还是第一次来前院,走到院口,灵雎瞥了眼巨石上的思远人三个大字,心里存了些疑惑。   “灵姑娘请随我来。”一个丫鬟在前方领路。灵雎看着周围的景物,古树木桥,长廊高楼。   “到了,灵姑娘。”那丫鬟恭敬的说道,将灵雎领到一个类似书房的房间前。   灵雎推开门,没有人。   她四周看了看,目光停在书桌上。似乎是一幅画。灵雎淡淡的移开眼,她没兴趣去看别人的东西,尤其这个人还是燕萧。   身后传来开门声,灵雎转过身。   燕萧穿一身雨过竹林颜色的衣服,身形修长,宛若画中仙。   纵使灵雎平日里冷静的不像个人,看见燕萧也是吃了一惊。   似乎忽略掉了灵雎的惊讶,燕萧走到书桌前,把那副画折起来。随即说道“虽然没有剿灭山匪但父王却似乎更中意他们归顺朝廷,还是借了你的光了。”燕萧说话时没有看灵雎,灵雎也没听出感谢的意思。   “殿下叫我来所为何事?”灵雎早就了解这个男人的可怕,他要干什么?灵雎微微皱眉,她想不出。   “猜不到就不要猜了,我会告诉你的。”燕萧坐在书桌后,修长的手指交叉相叠。如果自己是第一次见到燕萧,恐怕会认为这是个很温柔的人吧。灵雎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冷汗。   “红莲新认识的朋友看起来有点眼熟,你认识吗?”燕萧看向灵雎,外面的阳光突然强了起来,灿灿的霞光在窗外投射进来,把燕萧笼罩在巨大耀眼的霞光之中,就像太阳神一样。   可灵雎却感觉到了一股摄人心魄寒意自脚底慢慢蔓延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的血与肉,几乎要把她拉进最深的深渊。   明明声音是那么的蛊惑,明明说的是那么平常,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灵雎静静的站着,声音像平静死寂的湖水一样。   “我认识。”   “咚咚”突然传来敲门声。“殿下,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屋内一片死寂。   窗外有风吹进来,灵雎的黑发随风浮动。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干净清冽的香气。   霞光渐渐消隐,黑暗再次袭来。   “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燕萧蛊惑的嗓音响起,空气里的香气在晨光的酝酿下愈发浓烈,竟有酒的味道,叫人不知不觉沉湎。   模糊里,灵雎也忘了。自己说的是好,还是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没有人在看。。。没有动力写了。。。。。 第27章 清风朗月,辄思玄度。   灵雎格外清楚地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那么清楚,清楚到回忆都觉得残忍。   她记不清那天的早饭吃了什么,也记不清她和燕萧说了什么,拉拉杂杂的,也许就像平常人家一样没头没脑的聊聊天气吧。   她只记得最后的话题是:在最好的天气里会做什么。   灵雎悠悠的问起,看似不经意。   燕萧正在低头喝粥,只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他迟疑了半晌 ,突然一字一句的说“清风朗月,辄思玄度。”   那时的灵雎没有读过世说新语,自然也不明白燕萧的意思,只当做是赞赏风景秀丽。   几年后,灵雎才能确定这句话的意思。   在最好的天气里,你会做什么?   他在思念,他在最好的天气里思念。   他思念的人是谁?那个人是否有着清风朗月的光辉?   也是那时她才明白,为何院口的石上刻的是思远人。   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无思远人,劳心怛怛。这是诗经《莆田》里的句子,明明思念无法休止,却说不再思念。可是远方的人还没有回家,怎能不再思念,越说不再思念,思念的越强烈。   不过,当时的灵雎,并不知道这一切。   “最近琅州一带多暴雨,洪涝已经把百姓逼得走投无路。朝廷也拨了大笔的银子赈灾。”燕萧说道。   灵雎自然明白燕萧不只是表面的意思,此次负责赈灾的是颜大人,东宫的人。   “殿下,颜大人平日清廉公正,想在他这里做文章,恐怕不容易。”灵雎眼中闪过难色,她也想过动颜大人,但是查过此人后发现基本可以放弃。   “每一个人都有弱点的,就像红莲对于你而言,不就是弱点吗?”燕萧放下手里的汤勺,双手交叠支起,看着灵雎说道。   “那我去准备。”灵雎站起身来,她不想再留在燕萧身边,哪怕一刻。他总是一语中的,锋利伤人。   她洁白的有些过分的长裙像流云般滑过门槛,渐渐消失在草木深处。   走在回去的路上,灵雎一直拧着细长的眉。   每一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弱点,她唯一的弱点,就是红莲。她必须保护好她,就算与殿下为敌。   那颜大人的弱点是什么?他平时深居浅出,朝堂上也没有走得近的官员。   他的弱点是什么?!   “姐!”   红莲欢快的声音把灵雎拉回现实,她抬起头,看着听雨院三个大字才回过神来。   “姐~”红莲一脸暧昧的凑上来,小声的问道“殿下的早饭好吃吗?肯定比我的荷叶粥还甜吧,嘿嘿。”   她就知道,殿下和姐肯定有点事。当时姐掉下悬崖后殿下那么紧张,找到姐后又因为那些大夫医术不精差点大开杀戒,现在都一起吃早饭了!红莲美滋滋的想着,这大概就是陶阳师姐说的两情相悦吧。   灵雎一心想着颜大人的事情,红莲的这点小心思她也懒得猜。   “比你的荷叶粥还甜?说,今天喝了几碗?!”灵雎拉着红莲向屋里走。   “一碗。”   “说实话。”   “两碗......”气势明显减弱。   “嗯?”   “三碗,姐!真的就吃了三碗!”红莲欲哭无泪。   “那就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吧。”灵雎把缠着自己胳膊都红莲扯下来,貌似很豁达的说。   “姐~”   “再加三个水桶,不准撒出来。”灵雎进了屋子。   太阳渐渐毒起来,红莲欲哭有泪。   作者有话要说:  子衿姓林哦,前几章写成顾了,万分抱歉思密达。。。。   燕萧思念的人是谁呢?我也想知道。。。 第28章 我的芙蓉花开的很好   日头渐渐毒起来,红莲的胳膊已经开始打颤。   再坚持一会儿,红莲咬着牙告诉自己。平时又不是没被姐罚过,再坚持一会儿!   灵雎在屋子里看着红莲一脸难受,心里也跟着难受。可是,如果老惯着她,以后自己不在她身边,她闯祸了那怎么办?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灵雎也狠不下心来继续看红莲受苦。她走到红莲旁边“时间到了,放下水桶吧。”灵雎严肃的说。   红莲颤巍巍的放下木桶,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委屈的说“姐,要是那些达官贵人也像你一样,那些公子小姐早就跑了,肯定再也不回来了。”   灵雎敲了下红莲的头“还和我顶嘴!”   “本来就是嘛,人家都是锦衣玉食的当宝贝一样供着,哪像我。”红莲本来就站的虚软,说起话来就有些无力。   “好了,以后不会再这样罚你了。快回屋子休息一下,站那么久该累了吧。”灵雎虽然面上还是严肃的表情,但心里早就软了下来。要不然,红莲怎么会成为自己唯一的弱点呢!   “那肯定累啊。姐,我中午要吃你做的雪霞羹。”红莲姿势怪异的像屋内走去。   灵雎柔柔的应下来“好,那我这就去采芙蓉花。”   问过绮扇才知道,这帝京芙蓉花很少,不过颜大人的胞弟颜云思最喜芙蓉花,他的花圃里芙蓉花千姿百态,美不胜收。不过平日里颜大人与其胞弟不常来往,兄弟二人竟和陌生人一样。   灵雎打听了花圃的位置,就匆匆的离开了。   不管这个颜云思是不是真的和颜唐沫不合,她都得去看看。   周围的树木长的茂盛,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地面,碎成不同的形状。   灵雎就这样莫名的想起,也是在这样的小路上,她遇见了白月。那个时候,大雪满天,她撑着竹伞,雪花像被风吹起的柳絮一样落在他身边,他整个人在雪里走出来,高贵而清冷。   等到了绮扇说的地方,灵雎才发现这不是一个花圃,而是一山的芙蓉花。恰逢花开,紫色和白色的芙蓉花绵延山水间。   颜云思来到花圃时,一眼就看见了灵雎。   “有一女子身着白衣,我只看见她的背影。她走在花海里,像遇见了一段好时光。”   很久之后,颜云思回忆着说。   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灵雎转过身来。   一个少年公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有着和白月相似的气质,但白月是看不清的寒冰,而他却是真正的未被尘世所沾染。   “你是谁?”颜云思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他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女子。   柔光倾洒在花枝上,风吹起,飘起了几瓣芙蓉,覆在她细长的眉上。   “我叫冬若。”灵雎淡淡的回答。   似乎完全不在意为什么灵雎会出现在这,颜云思笑着说“你叫我云思就好。”   花丛中一袭天青色长衫的男子粲然一笑,花瓣纷纷扬扬的被吹起,在阳光下,男子显得清逸淡雅,清俊的不可方物。   颜云思想,这个女子与别的女子到底是不像。她眉眼都淡,描着淡眉,像清晨泛起的冷雾,在明亮的天色里带着淡淡的冰冷。   颜云思随手折下一朵半开的紫色芙蓉,笑着递给灵雎。“我的芙蓉开的很好,冬若,你要看吗?”   灵雎看着眼前的男子,神色淡漠,却还是接下了这朵半开的紫芙蓉。   “好。”   她清清凉凉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颜云思出场了 要不要多写一下他和颜唐沫的故事呢?   其实,我想写兄弟虐恋。。。。 第29章 没有人会来这里,谁都不会来。   知道灵雎是来采芙蓉花做雪霞羹的,颜云思挑了几朵盛开的白色芙蓉“白色芙蓉清冽,用来做雪霞羹最好不过了。”   他的声音温软纤细,细听来低低的,调子极平缓,不急不躁,柔和的像在月光下平静的湖。   灵雎接过,她站在颜云思几步之遥。摘了一朵浅紫色的芙蓉花“舍妹爱甜,还是紫色的好。”颜云思看着灵雎,他能感觉到提到她妹妹时灵雎一闪而过的柔情。   “我带你去个地方。”颜云思扬起好明亮的笑容,伸手拉着灵雎就向着山下走去。   灵雎一时愣住,她看着抓着自己的男人的手,纤细修长,指骨清瘦。浅浅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袖传递过来,这就是男子手掌的温度吗?她第一次感觉到。   被颜云思带到山下一个简易的木屋旁,灵雎淡淡的把自己的手在男子大大的手掌里抽出来。   颜云思回头,脸上多了些害羞和歉意。“冬若,对不起。我没接触过女孩子,刚才抓疼你了吧。”   “无碍。”灵雎性子到底是寡淡了些,她移开眼,看向一侧开的正好的彩色芙蓉。   颜云思似乎感觉不到灵雎的冷淡一样,他走到彩色芙蓉前面,低声说“这彩色芙蓉在不同的时候开不同的颜色,每种颜色都是不一样的味道。”他看向灵雎,明亮的眼神像穿破黑夜的光,他说“冬若,你要是喜欢,我便把所有的颜色送与你,可好?”   灵雎哑然,她是知道这彩色芙蓉的珍贵的,也是知道这位颜二公子自由率性。只不过,若是给了她全部颜色的芙蓉花,那这小小的花圃恐怕就荡然无存了吧。   “不必了,我采几朵紫色芙蓉就好。”灵雎谢绝了颜云思的好意,她虽然性子冷清,但还是会在乎别人的珍宝的。   叮铃叮铃~~   门上的风铃响起来,清脆悦耳,带着古朴的悠远意境。   可现在没有风。   颜云思突然慌了起来,他匆匆的折了几朵紫色芙蓉塞给灵雎“我哥马上就回来了,他不喜欢别人到这的。冬若,你赶紧走吧。”颜云思漂亮的瞳孔里倒映着灵雎,满满的着急。   “那多谢你的芙蓉花了。”灵雎心里虽然起了疑惑,但还是听了颜云思的话,马上离开了。   颜云思才刚回屋子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服,出去就碰见了颜唐沫。   不得不承认,颜唐沫是一个把冰冷和魅惑演绎到无可挑剔的一个男人。他缓缓的走过来,带着魅惑的笑,像清晨苍白的雾气里开放的红莲。   “有人来过?”颜唐沫一进院子就发现了花圃里被折断的芙蓉花,还有很淡很淡的香气。   颜云思倒茶的手有些抖,他倒了杯茶“没有人会来这里,谁都不会来。”他嘴角还挂着请清清浅浅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带着巨大浩荡的哀伤。   知道自己戳到了颜云思的痛楚,颜唐沫沉默半晌。   “云思,是哥不好。”他语气里是近乎卑微的道歉。在颜云思这里,他永远都是失败者。   只待了一小会,颜唐沫便走了。   颜云思看着眼前这座空荡的院落,如死寂般安静。风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去。除了院里那一方芙蓉花,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离开的灵雎故意放慢了脚步,她知道,有人会来找她。   果然,灵雎正想着要不要给白月也做一份的时候,颜唐沫就出现了。   灵雎看着颜唐沫,俊美冷漠,挺符合她打听到的消息的。   “我知道你是四殿下的人,我动不了你。但你要是敢伤害云思,哪怕让他皱下眉,我都不会放过你的。”颜唐沫说道。   “我不会伤害云思的。我的目的,是这个。”灵雎摇了摇手里的芙蓉花。   “你最好没有骗我。”   “颜大人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颜家兄弟果然有事情! 第30章 白月的簪子   “姐~你干嘛要给那个冷冰冰的白月送雪霞羹啊?我还想吃呢~”红莲拉着灵雎的衣袖不让她走。   “有些事情我是查不到的,但是有人可以。我需要白月帮忙。”灵雎好笑的摸摸红莲的头,像哄小猫一样。   刚走到院子里,还没走出院门,一个清冷的声音就在树梢响起。   “找我有事?”   白月站在院子里的那棵古树上,一身俊俏的白衣在风中摇晃,半长的发丝也随风吹起。   似乎也习惯了白月的突然出现,(当然这归功于白月神一样的轻功。)灵雎把雪霞羹放在石桌上,问道“要不要尝尝?”   白月纵身跃下,他紧锁着眉,冰雪一样的眸子一动不动的锁在那碗雪霞羹上。   不过,他还是拿起了那碗雪霞羹。几口下去,雪霞羹就见了底。   “味道很好。”白月淡淡的说。   灵雎嘴角泛起轻轻薄薄的笑意,她说道“我找到颜唐沫的弱点了。”   白月看了灵雎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还要去前院,连珠楼,我帮不了。”   白月离开了,灵雎皱着眉,沉思。   来到前院,白月推开门。   “殿下,瞳胧只说在哪里丢失就会在哪里找回来。”   燕萧坐在桌前,面前的酒杯已经见了底儿。他狭长的黑色瞳孔像水里的黑曜石一样。   “让灵雎去连珠楼一趟,告诉她,所有她想知道的事都会得到答案的。颜唐沫的事,她有着落了对吗?”   “不清楚。”白月说。   燕萧低沉的嗓音就像醇厚的酒一样。   “你不吃甜,但身上却有雪霞羹的味道。可是红莲喜欢甜食,所以你应该刚从灵雎那里过来。而且这种甜气不是普通的芙蓉花就可以做出来的,只有颜云思的花圃才有这样上等的芙蓉花。”   燕萧没再说话,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灵雎坐在树荫里,阴影挡住了她大部分都表情。   几片树叶飘下,落在她的白裙上。   “不是帮不了忙吗?”灵雎没有抬头,视线不知落在哪一点上,仿佛陷入了虚空。   白月坐在树上,低头看见的就是灵雎乌黑的长发。她不喜欢珠翠,所以索性只用一根冷色的白缎带绑住长发,倒是显得清丽绝尘。   “不是帮不了,而是没得到殿下的允许。”白月淡淡的说。他背过手枕着头,大把的阳光透过树叶碎成金子落在他冰雪一样的眼里。   灵雎侧转过身,一边说着“我错怪你了,是我考虑不周到。”一面在绒毛般的草丛里拾起不知名的花瓣,动作随意但又小心。   花瓣的香甜在空气中弥漫,似乎连时间都放缓。   “你不用道歉,殿下准许了。你可以去连珠楼,问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情。”   说完,白月跳下来,落在灵雎身边。灵雎已经拾了一捧,她细心的把花瓣放到一侧的青花瓷碗里。   “我要做花瓣饼,你要尝尝吗?”   白月看着青花瓷碗里的花瓣,不过一瞬,就淡淡的移开了视线。   “好。”   他说的很轻,几乎引不起空气的波澜。灵雎却听见了。   她站起来,端着花瓣。清清淡淡的说“我会叫绮扇送过去。”   白月没再说话,他转身走出了听雨院。   回到听风院,眼前的绿色浓郁鲜艳。他脸上仍旧是高傲淡漠的表情,细长的眼冷若雪花。   高高的太阳下,日光炽烈的烤着白月。他倚在廊下的柱子上,看着不远处聒噪的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突然没了联系。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大火,瑰丽残忍。白月在怀里拿出一只有羽毛形状的玉簪,细细长长的,晶莹剔透。   风吹过,树叶飘转下来。   白月看着这根玉簪,陷入了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感觉燕萧写的挺失败的,不过可以参考天行九歌的卫庄哦(⊙o⊙)哦。长得帅又有气场,有木有? 第31章 不是两情相悦,是只有一个人在受苦的感情。   灵雎一身白裙,站在国色天香四个大字前面。   她面前的长街灯火璀璨,金碧辉煌,说是人间最豪华的地方也不为过。   她扫了眼不远处的高楼,是的,连珠楼。   她自问已经见过了皇宫的恢宏大气和富丽堂皇,但还是被连珠楼的奢华震撼了一把。   白玉为堂金做马,珍珠如土金如尘。   走到连珠楼的大门前,灵雎皱了皱眉。虽然这连珠楼比寻常的玩乐场所要高出不止一条街的品味,但终究逃不开本质,那些女子身上的胭脂味道还是呛得她头疼。(-_-||那些姑娘的胭脂味道很淡的,是灵雎鼻子的错。)   灵雎走进去,一袭白衣的她在人群里格外扎眼。不过来连珠楼的大多都是有身份教养的人,不会肆意妄为。   “姑娘来这连珠楼,是找人?”一位衣着不同的女人走了过来,笑着跟灵雎说。   来这连珠楼的女子,除了找人就是卖身。不过这等清丽佳人怎么可能会卖身?单这周身的气质就已经叫人望而止步了。   灵雎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过三十岁多一些,但眼睛却好像已经沉淀了诸多往事。   “我是这连珠楼的管事人,清颜。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清颜说着话的同时暗暗打量着灵雎,也不禁惊叹,天下竞真有这么标致的人!乌发如瀑,气质出尘,眉清目秀,容颜绝美。   灵雎并不熟悉这样的场合,她拿出一枚精致古朴的玉佩递给清颜。“我来找瞳胧姑娘。”   清颜接过玉佩,确是瞳胧的东西。她换了刚才笑容满面的脸,侧身让出一条道。“姑娘请随我来。”   灵雎跟着清颜上了雅阁。   而大堂的阴暗处,一位华衣公子品着茶,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   而一旁侍女模样的女子打算跟上瞧瞧,却被男子拦下。   “殿下!为何不跟上去?!”   淡月看着灵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着急的喊道。   燕漓看着灵雎的身影逐渐消失后才收回视线,他脸上仍然是温柔的笑意。   他略微低下头,细长的手指摩擦着光滑细腻的杯沿。他能感觉到茶的滚烫,还有他心的灰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茶的香气都消失殆尽了,他才似有似无的说了句“如果跟上去的话,我应该会后悔的吧。”   我知道,我不追上去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我迫切的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但这次,我不想。   我知道的话,会很伤心吧。毕竟,你把我当做绊脚石。   在你面前,我先是我,后才是太子。   清颜把灵雎带到茶间门口就走了。   灵雎自然知道此次必定惹了不少人的视线,但没有白月神乎其技的轻功,也不知道茶间的位置。直接在大堂找人,实数下策。   她轻轻敲了下房门,门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灵雎姑娘请进。”一道平淡的声音传出。   灵雎皱眉,果然是拥有天下最大情报组织的人。   灵雎推开门,看见一穿天空破晓颜色的妙龄女子坐在桌旁。   瞳胧倒了杯茶,说道“不是情报。白月从不会使用玉佩的,而无名山庄能拿到玉佩来连珠楼的人,自然只有灵雎姑娘了。”   灵雎在瞳胧旁边坐下,喝了口茶。甘甜清冽,唇齿留香。   “我想知道颜家的事情。”灵雎说道。   瞳胧浅笑,还真是和白月一样的直接。   “灵雎姑娘问的似乎已经越界了,我向来不喜欢告诉别人珍贵的秘密。”   “不过”瞳胧打开窗子,一阵冷风吹进来。虽还是夏季,但早晚还是冷了下来。   “既然是殿下的意思,我自然会告诉你。”   瞳胧走到窗子前,她倚着窗沿,一双像茶香一般弥漫着禅意的眼睛看向灵雎,她的目光似乎能把人带到了空无寂静的空间。   她开口,带着幽远。   “你知道,被禁止的感情吗?在颜家兄弟之间,被禁止的感情,你知道吗?”   灵雎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收缩。他们!   看着灵雎有些吃惊的脸,瞳胧笑笑。像是安抚,说出来的话却更加残忍伤心。   “不是两情相悦,是只有哥哥在受苦的一个人的感情。”   感觉珠帘后火炉上的水烧开了,瞳胧重新泡了壶茶。   “加了菩提子和桂花,压惊的。”瞳胧倒了杯热茶。   灵雎很快恢复了面部表情,她站起来,说道“多谢,告辞了。”   灵雎走后,瞳胧重新倚着窗子,看着帝京璀璨的夜色。   “啊~,又要被阿言责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都没有人在看的吗?╯▂╰   果然还是欢乐的文更受欢迎T^T   不过我还是会坚持的,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个文文 !? 第32章 只不过,她暖的,不是你。   转眼三天已过,红莲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溜出了山庄,急匆匆的赶去和子衿见面。   灵雎自然是不信红莲的鬼话的,她想了想,决定去见见这个林子衿。如果真的像红莲所说是个英气率性的人,她便不插手这两个人的友谊。但如果只是装出来骗红莲的,她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太子妃就心慈手软。   大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红莲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一样,欢快喜悦。   她来到与林子衿约定的地方,看四周无人。小声的呼喊“子衿?子衿你在吗?”   “红莲!”顾子衿的声音从红莲头上的树叶间传出。   红莲抬头,才发现子衿坐在树上,繁密的枝叶挡住了她。   “怎么才来呀?”林子衿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问道。   红莲想到灵雎不许出庄的命令,干笑了几声“那个,路上看见野花开的好看,就多看了会。那你怎么会躲在树上?”红莲看看大树,疑惑的问。   林子衿一想到自己那晚被罚抄书后,燕漓就加派了人手跟着自己。“不说了,走,我带你去吃天下最好吃东西去。”   说着林子衿就拉着红莲向天香楼走去。“真的,我跟你讲,天香楼的菜那叫一个好吃,尤其是烤鸡!”林子衿说着就兴奋起来,眼睛里蹭蹭冒光。   红莲听着顾子衿一路兴奋,心里却感觉怪怪的。她回头看着熙攘的人群,打了个寒战小声嘟囔“为什么感觉我姐在这?”   而天香楼的上间里,淡月看着走过来的林子衿和红莲,问道“殿下,需不需要派人保护太子妃?”   燕漓今日穿的便服,但仍旧掩不去一身王气。他摇着手里的象牙骨扇,翩翩公子人如玉。   “不必,有人在保护她们。”燕漓看向远处,果然,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灵雎?她来干什么?”淡月警惕起来,难道她早就知道殿下今日会出宫?   看到淡月紧张的样子,燕漓轻笑。“放心,她不知道我在。出现在这,应该是因为红莲。”   今日子衿急匆匆的就要出宫,他只当是在皇宫被憋坏了,想要出去玩玩。可他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种直觉异常强烈,在心里翻滚着,催促着他出宫。他在心里说,你能见到她!   果然,他的直觉从来就没有骗过他。灵雎真的出现了。   林子衿把红莲领到楼上靠窗的位子,说道“我以前经常偷偷溜出来,就为了这的烧鸡。还有啊红莲我跟你说,天香楼的风雨情那叫一个好喝,不过后劲太大,我爹从不肯让我多喝。”   红莲听了也是兴奋的双眼冒光,无论是师傅还是姐姐,连一滴酒都不让自己喝。不过还好她有嘉鱼师兄,也算是偷偷的喝过几次。   “子衿,你家里是不是做官的?还是那种很大的官。”红莲喝着茶,问道。她在姐的那张纸上看过子衿的名字,那张纸上写的都是什么什么官,那子衿也是喽。   林子衿笑笑,虽然她自小长在军营,习惯了舞刀弄枪,但到底还是受了些官场的熏陶,多少知道些朝廷权利纷争的事情。“嗯,我爹确实是当了个官,家里还算富裕。”林子衿手指摩擦着茶杯,又问“那红莲你家里是干什么的?看你衣服都是出自同梦坊的剪裁,也一定很有钱吧”   红莲看看自己衣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家里只有一个姐姐,我的衣服也都是我姐准备的。”红莲又想起上次自己扎马步,估计这次死定了吧。。。   “要是说有钱?”红莲陷入思考状“我现在住在无名山庄,应该有钱吧。子衿,无名山庄你知道吗?特别大特别好看,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林子衿微微吃了一惊,那不是四殿下的居所吗?   还在想着,伙计已经把菜上了。刚才还说话的两个人顿时被美食勾去了魂,就着烧鸡大口喝酒,好不开心。   酒过三巡,子衿红莲二人喝的脸蛋通红。一直在暗处的灵雎看着红莲醉成那个样子,气场顿时变的冰冷起来。她就不该放纵红莲,现在好了,喝的烂醉如泥。   而燕漓看着灵雎走到红莲身边,也站起来“走吧,接太子妃去。”   一旁的淡月刚想阻拦,却发现燕漓嘴角的笑容。她见过燕漓很多种笑,但从没有这样开心的。她第一次见到,燕漓真正在笑!   灵雎气急无奈的扶起红莲,但喝醉了的红莲身子软软的,直接滑了下去。   “哎呀,我怎么站不住呀?咦?姐?呃~”红莲打了个隔,满嘴的酒气。她摇摇头,试图清醒一点。“不可能是我姐呀,我偷偷跑出来的。可是?”红莲抓住灵雎的胳膊,看了一会儿“这明明就是我姐呀?怎么回事?”   “红莲乖,和姐回去。”灵雎环住红莲的腰,试图带红莲离开。   “不回去!回去要挨罚的~”即便是醉了的红莲,也仍然害怕灵雎的酷刑。   灵雎苦笑不得,只能继续哄着“我不会罚你的,乖,和姐回去。”   “我来吧。”一个好听温柔的男声在灵雎背后响起。   直接忽略掉灵雎眼里的惊诧,燕漓直接横抱起红莲。转过身对淡月说“送子衿回去,多喝些醒酒汤,别被母后发现了。”   一直在旁边的灵雎突然说话“太子殿下还是送太子妃回宫吧,红莲的事,不必麻烦了。”   燕漓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他吩咐道“淡月,找辆马车送灵雎和红莲回去。”   燕漓放下红莲,灵雎紧紧扶住她,就下了楼。   燕漓眼里永远是不变的笑意,他的琉璃眼似乎盛满了温柔的情意,柔柔的包围你。   他走到子衿身边,抱起她。柔声说“子衿,我们回家好不好?”   林子衿睁开眼睛,看见燕漓的俊脸。“太子哥哥?你来了。”她头疼的厉害,是不是幻觉呀?   “嗯,我来了。”燕漓轻轻的说。   林子衿已经昏昏沉沉,她靠着燕漓的胸膛,迷糊的说“太子哥哥,我困。”   “那我们回家睡。”   燕漓抱着林子衿下了楼,他低着头,嘴角扯起苦涩的笑。   天底下从没有冰冷的人,只不过她暖的,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天东宫。   “太子哥哥~我要出去玩。”子衿撒娇中。   “把书抄完了?”燕漓看书中。   “燕漓!让不让我出去!”子衿炸毛,天天抄书抄书,她都快嫁给抄书了!   “哦?子衿不愿意抄书,想做些运动啊。”燕漓放下书,温柔的笑。   那个,其实不是很想-_-||   “既然太子妃这么主动,夫君我当然愿意效劳。”燕漓横抱起子衿,走向大床。   请自行脑补床上画面←_← 第33章 所以,我有多爱,我也不说。   “知道错了?”灵雎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   醒过酒来的红莲低着头,不敢说话。(完蛋了╯▂╰,被姐看到自己喝酒,还喝的那么醉。自己会被姐罚死的吧!不会又要扎马步吧T^T)   “好了,一个月罚你不准出去玩,也不许吃甜的。”灵雎总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很生气红莲居然喝酒,但更多的是心疼她。   回东宫的路上,淡月看着燕漓。他抱着子衿,嘴角弯起浅浅的笑。   “殿下很开心吗?”淡月看了眼已经睡成一摊泥的林子衿,疑惑的问。   燕漓回过神来,有些无奈“有这么明显吗?”确实,他很开心。他记得人海里灵雎遥遥望过来的眼神,他记得灵雎在荷花旁的身姿,他也记得,今天她对红莲的柔情。   想到这,燕漓心中顿时苦涩。只对红莲的柔情啊。   “殿下虽然平时都在笑,但淡月是看的出来的。今天,殿下都是真正的自己在笑。”淡月很认真的说,她真的发现了,只要提到灵雎,殿下都是开心的。   “殿下,在想到灵雎姑娘的时候,很开心吗?”淡月有些紧张,灵雎是四殿下的人,是注定会伤害殿下的人。如果,殿下真的对灵雎是!   不行!   那样,殿下会受伤的!   看出来淡月的紧张,燕漓笑笑。他从没把淡月当过侍女,而是当自己的妹妹来看待。他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燕漓安慰着说“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那灵雎姑娘知道了怎么办?”淡月问道。“灵雎姑娘聪明绝顶,殿下的感情,她不会猜不到的。”即使现在猜不到,以后也会的。   燕漓侧过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   “她不会知道的,她什么都不用知道。”   “殿下,你在饮毒。”淡月只说了了这一句,便去准备醒酒汤了。   燕漓苦涩的笑,淡月说的对,他饮毒,一种他无法拒绝的毒。   把林子衿放在床上,燕漓甩甩酸麻的胳膊。虽然回东宫的路算不上长,但抱着子衿走回来还是吃力的。燕漓看着床上躺着的子衿,她睡的正甜,圆嘟嘟的小脸格外讨人喜欢。   “再来一坛,我还能喝!”睡梦中的子衿嘟囔着,随后打了个酒嗝,翻身继续睡觉去了。   燕漓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捏捏林子衿的肉脸,很是满足。   不过,记得刚成亲的时候,脸没有这么圆吧?燕漓皱着眉,思考了一会。最后做了一个让林子衿差点掀了东宫的决定,减肥。   而自从灵雎到过花圃后,颜唐沫曾想把颜云思转移到其他地方,但无奈,一向温顺的颜云思却犟上了,无论颜唐沫怎么劝就是不离开。   “云思,这里不安全。听哥的,离开这好吗?”颜唐沫站在门口,风吹起他长长的衣衫。   颜云思背对着他,广袖下的手紧紧攥着,连人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颜唐沫熟悉颜云思的一切,他看着眼前这个背对着他,这个着一身明黄色绣白玉兰长衫的少年,这个他黯淡人生里带给他一点遥远烛光的少年。   他想开口,但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好像有千万的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   “哥,我才十七岁。”颜云思终于开口,他低低的声音不急不赶,但却神奇的叫人无端的感觉到寂寞。   “记得小时候我贪玩,在林子里迷路了,天很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就一个人躲在草丛里哭。我怕有野兽把我吃掉,也怕有村里老人们说的鬼来勾我魂魄。我以为爹娘找不到我了。可是,哥,你来了。”   他没办法忘记那个晚上,即使小时候的事情有很多都已经忘记了,但总有几个瞬间会死死刻在你记忆里,怎么也忘不掉。   月亮是大的,月光是白的。哥哥牵着他的手,两人的影子挨得很近,一高一矮,黑色的影子在白白的地面上格外清晰。   他已经忘了那条路在哪?也忘了路的两边是不是有不高的小树?他记得的,只有他和哥哥一起回家。   “后来,你再也不允许我去那片树林。”   “哥,你什么都要管!”颜云思终于转过身来,他好看的眼睛已经泛红,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哥,你什么都要管。   颜唐沫心脏狠狠的抽痛,这不是事吗?他什么都要管。   “我才十七岁,哥,我才十七岁”颜云思哭着说,泪水在脸上肆虐。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我去哪里,要干什么,我要学什么穿什么,你全都帮我打理好。每一次你给我选择,可最后还是你一句话就决定了!如果结局已经准备好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选择?”颜云思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他自小开朗活泼,单纯可爱,从来不会和别人生气。   “云思,外面太危险。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颜唐沫亲身经历了自己家族的天翻地覆,亲身感受了这个社会是如何的黑白颠倒,感受了正直和善良如何像纸刀纸剑一样禁不起明枪暗箭的打击。云思那么单纯,他怎么忍心。   所以,所有的不堪和风雨,他来承受就好。   “哥,你知道,寂寞吗?”颜云思苦涩的笑。   三年里他每□□夕相对的只有这满山的芙蓉花。没有人陪他说话,没有人陪他看日出。   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他。   “我不止一次想过死亡,不止一次。”   “可每次我都没去做,因为我还有牵绊。我舍不得山上的芙蓉花,舍不得院子里的青苔,舍不得山间的风。可是这些我都可以不要。”   “哥,我最舍不得的是你。”   ”明明那么多时候我最讨厌你,可我最终还是舍不得你陪我一起挨过爹娘被杀的日子,舍不得你做给我吃的西红柿炒蛋。”   过了很久,颜云思才止住哭泣。   颜唐沫走过去,指腹轻轻擦去颜云思的泪珠。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真的很讨厌我,也真的很爱我。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哥,我不能死的。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   无论多痛苦,他都必须活着,他怕他死了,无人再陪伴颜唐沫。   颜唐沫离开了,他说过,在颜云思这里,他从来都是失败者。   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不会得到回应。爱上自己的弟弟,这是会遭到世人唾弃的罪过。   那么就让云思一直把自己当做哥哥吧,他以兄长之名,护他一生。   难道这就是爱情?   所以,我有多爱,我也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灵雎爱燕萧,燕萧不知道。   燕漓爱灵雎,灵雎不知道。   颜唐沫爱颜云思,颜云思不知道。   我只敢说,我喜欢你,你不知道。 第34章 一个人给了她爱情 一个人给了她宿命   “朝堂之上大多都是东宫一派,而颜唐沫可以说是太子的一把利剑。公正廉明,为民做事。所有能得民心的特质颜唐沫几乎全部拥有,所以,如果能让颜唐沫离开朝堂,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   灵雎缓缓说着,声音极其平缓。   燕萧起身,推开木窗,雾还没有散去,将院中浓重的黛色一一晕染开,似乎连空气都带了浅浅的墨香。   “我相信你自有办法解决。”燕萧看着这景象,想,真像一幅水墨画。   “殿下在想这真像一幅水墨画。”灵雎凉凉的声音掺杂着清晨的微寒,在燕萧身后传来。   燕萧看着隐隐要在云层破出的红日,眼里是连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温情。“是啊,多像水墨画。”   他的声音没有平常的危险低沉,反而有了些脆弱。灵雎看着站在窗前的燕萧,她莫名的就有一种直觉,他在想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也陪过他看了日出,也说了像水墨画的话。   不知怎么,灵雎感觉心里有些堵塞。她说不出来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就是爱情?   爱情,像蝉,它一直存在,但却深埋地下,不声不响。可是,总会有一天,它破土而出,来的猝不及防,让你来不及抵抗也不愿抵抗。   开着窗子,灵雎冰凉的手紧紧攥着,没有一点温度。她忽然就感觉到一种宿命,也忽然涌上一种满足。   “殿下应该有什么别的事情吧?”灵雎问道。天才刚擦亮,绮扇便急忙忙的叫醒了她,说是殿下有事。   不可能只是东宫的事情,可是?灵雎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燕萧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重过东宫的。   “嗯,确实还有事。”燕萧点头。   “殿下吩咐即可。”灵雎回答。   燕萧看向灵雎,两人的视线相遇,灵雎并没有躲开。而燕萧的样子,像是一场最美好的回忆。   “陪我吃饭。”   一个字一个字,说的认真而坚定。   一时间,相看无言,时间在两人之间默默的流淌。   灵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说,好。   人不应该贪婪的,灵雎想,因为想要更多,所以相对着承受的痛苦就更多。她太清醒了,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是,她似乎遇见了那种名为爱情的感情。她知道自己在走向万丈深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可即便如此清醒,灵雎还是答应了。   她要的不多,只是一顿早饭而已。   早饭都很简单,而且大多是江南地区的早点,精致可爱。   燕萧也在奇怪,他醒来时天色尚暗,不知怎的,突然想见灵雎。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但是他却出奇得不讨厌和灵雎一起吃饭,更可怕的是,还有些期待。   果然,自己根本没办法忘记啊。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他却总能在灵雎身上找到以前的影子。   早饭二人都没有过多言语,气氛安安静静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到天荒地老。   灵雎走后,燕萧怔怔的看着灵雎面前的各种点心盘子,不觉得笑了。真的是截然不同,连喜欢和不喜欢都正好相反。   终究是不一样。   “去找颜云思?”白月拦住灵雎。   “嗯。”灵雎点头。   白月倚在门口,说道“我和你去。”   灵雎皱眉“我不会失手的。”其实,灵雎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她的武功其实并不厉害,如果遇上高手,胜的把握会很小。   白月淡淡的看了灵雎一眼,转身潇洒离去。“但愿真如你所说。”   灵雎知道,自己其实进不来花圃的。她刚到就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气,不过,她还是被放进来了。   院中的芙蓉花开的很好,姹紫嫣红,密密匝匝,璀璨妍丽的连这天穹都快压不住,香味更是浓的化不开。灵雎推开栅栏,看着眼前的小院,心里涌出浅浅的暖意。   她抬起手,回忆起那天男子手掌的温度。颜云思的手很漂亮,手指纤细修长,只是。想到颜唐沫,灵雎突然好像明白了他的想法,他要的也只是能留在颜云思的生活里,看着他,听他说话,陪他走过漫长的岁月。   灵雎不觉得出神。   背后,一个人影悄悄的逼近灵雎,他手中的剑发着寒光。   感觉到背后的杀气,灵雎转身。一个黑衣男子正举剑刺向她!   灵雎心里一惊,身体已经做出来反应避开了长剑。   那男子似乎武功极高,每一剑都没有过多的招式,就像是被放出笼子的猛兽,只知道进攻。   灵雎提起内力,院里的芙蓉花纷纷扬扬的飞舞,围绕在她身边。她操控着花瓣,避开黑衣男子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那花瓣被灵雎用内力凝在一起,变成了锁链的模样,长长的锁链被灵雎挥舞的灵活自如,像有了生命一样。   可灵雎到底低估了黑衣男子的实力,他的剑比她的锁链更灵活,像银蛇一般,飞快的剑势几乎看花了灵雎的眼。   一个不留神,那男子已经逼近到灵雎身后。灵雎暗惊不妙,可已经没了回旋的空间。那男子的剑横在灵雎雪白的脖颈上,刀刃处已经见了血珠。   “你的身法很俊俏,干净利落。”黑衣男子说道,语气似乎充满赞赏。“可惜,我受人之托,一定要杀了你。”   灵雎咬着嘴唇,自己大意了。   她淡淡的开口,没有一丝慌乱。“颜唐沫找了一个真正会用剑的人,这是他的运气。”   “好了,话不能多说。多说了,就不想死了。”黑衣男子说完,手中长剑就要割断灵雎的喉咙。   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横空出现,以鬼魅一样的速度将灵雎在黑衣人的剑下救走。   灵雎只感觉身体一轻,转眼自己就被白月抱在了怀里。   “没事吧?”白月开口,说着他看向黑衣男子,周身翻腾起涛涛的杀气。   “很厉害的对手,小心。”灵雎说道,虽然知道白月很厉害,但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灵雎抬头,很疑惑为什么白月不放下自己。   “离你太远我没法保护你 ,而且。”白月勾唇,高傲的笑“我不会输。”   黑衣男子听见白月的话,大肆的笑了起来。阴沉的眸子看着白月,说“我早就听说过,无名山庄的白月轻功了得,连风都追的上。不过。”男子轻蔑的笑笑,看着在白月怀里的灵雎“这次好像我的剑会比你快。”   白月也不理睬他,他低下头,小声说道“颜云思不在这里,我已经找到他带回山庄了。”   所以,你不要担心,什么都交给我。   不知道是白月先出的手还是黑衣男子先出的剑,灵雎被白月抱在怀里,耳边的风声和剑气猎猎作响,一时间她竟也分不清是白月快还是黑衣男子的长剑快。   因为带着灵雎,白月的速度还是慢了些,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   灵雎看着白月逐渐苍白的脸,有些生气“白月,放开我。”   白月反倒抱的更紧,他眼里的杀意变的更加阴沉。   “没听到刚才他说的话吗?我可是能追上风的人。”白月勾唇“只要能离开他的攻击范围,一次眨眼的时间就够我们离开了。”   再次交手,灵雎能明显感受到白月的认真。他似乎真的比风还快,黑衣男子也好像有了对手的感觉,出剑一次比一次快。   “就是现在。”白月躲过黑衣男子的长剑,脚尖点地,一跃而起,他跳到树上。借助树枝的反弹闪电一样的向后退去,他轻蔑的笑,薄唇轻启。   “你输了。”   离开了花圃,白月把灵雎放下。说道“他叫苏寒,帝京排名第五的剑客。没想到颜唐沫这么看重颜云思,连他都找来了。”   灵雎摸摸脖颈,发现血已经不流了。   “走吧,回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灵雎会来找颜云思 颜唐沫早就把颜云思送走了。。。。而且还埋伏了杀手!@( ̄- ̄)@   还好白月出现,不过居然白月灵雎都受了伤!←_←我会好好虐颜唐沫的。T^T 第35章 颜唐沫,你输了。   颜云思吃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个陌生房间的床上。   绮扇端着一碟精致的花瓣饼进来,看见颜云思醒了,笑道“公子昏睡了一天多,想必也饿了,吃点东西怎么样?”   颜云思点点头,打量着绮扇。   绮扇心里默默的流汗,额,被这么一双冰雪般剔透的眼睛盯着,太考验她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颜云思咬了口花瓣饼,甘甜美味,唇齿留香。   绮扇应付的干笑(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昨天你被庄里的一等侍卫丢过来,说是灵姑娘的客人,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_-||)   门口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一个白衣女子推门进来。逆光里,那女子的身姿清冷出尘。   “绮扇,你先退下。”   听到声音,颜云思绕过绮扇,视线看向灵雎。看清来人后,他好看的眼睛笑起来,连语气都上挑了好几个调。   “冬若!”   有些诧异颜云思的称呼,不过绮扇还是出去了。   “冬若!上次的芙蓉花做出的雪霞羹怎么样?你妹妹喜欢吗!”颜云思开心的问,眼睛闪闪发光。   灵雎把颜云思按回床上,淡淡的说“你有伤,别乱动。”   颜云思皱眉,自己哪有伤   “冬若,我怎么会在这我哥呢”颜云思问道。   “你遭人算计,我碰巧救了你。至于你哥,他很快就会找来了。”灵雎说道,锋利的眼里酝酿起巨大的风暴。   “其实,我不想被我哥找到的。”   颜云思低着头,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他的声音很低,但确实一字一句都是在喉咙深处带着伤痛说出来的。   似乎有些奇怪颜云思的反应,灵雎想到连珠楼的时候,瞳胧的话。   “不是两情相悦,是只有哥哥一个人在受苦的感情。”   颜云思难道知道了颜唐沫的感情不是单纯的兄弟情   “我一直都是我哥的累赘,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颜云思低着头,细长的手指死死扣着床沿。“爹娘还在的时候,我调皮贪玩,惹了祸全是我哥帮我顶。父亲每次都会打的哥站不起来,可哥从来没有说过我一句。”   灵雎看着陷入悲伤的颜云思,他漆黑的长发滑落肩膀,瘦削的下巴隐隐颤抖。她想要安抚的手还是落了下来。   “后来爹娘被杀,我和哥寄住在大伯家。大伯贵为一县之首,免不了要出兵剿匪。而我哥,就是那个被大伯一直当做死士培养的替死鬼。”   颜云思眼眶变红,声音哽咽,喉咙被堵住一样,喘不过气。   他永远不会忘了那天!   很少有人会记得七岁那年的事情,可他记得。   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和哥,没有人来关心他们。那些本不应该他们这个年纪承受的痛苦和羞辱,他和哥全部尝过了。那时候,他真的有还不如去死的想法。   可他还是活下来了,因为,哥说,再忍一下,只要再忍忍就会过去了。   所以,他现在活的很好。   那是冬天,天气冷的不像话。他捧着烤熟的红薯去找哥,想给在厮杀中回来的颜唐沫一点温暖。   可到了大院,却看见哥被吊在树上,□□着上身,白皙的肌肤上条条红痕触目惊心。   他手里的红薯啪的掉在地上,脸色变的比纸还要苍白难看。   很多士兵都站在树下,大伯手里的长鞭一下一下的抽在哥的身上,鞭子带起的呼呼风声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耳朵。   他甚至已经忘了怎么走路,他明明想靠近哥的。   “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头目!不留活口!这是你第一次剿匪时我就告诉你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收回你的剑!”   大伯很生气,鞭子呼啸的声音几乎要震裂他的耳膜。   哥低着头,散乱的长发盖住了他的脸。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任凭鞭子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我知道的,哥其实很痛的!因为太痛了!所以才说不出话的。”颜云思哭出声来,他还记得那天大伯走后,他爬上树想要解开绳子。   “云思,回去。”   颜唐沫低着头,声音嘶哑。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他回去   “哥,你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大夫。”他忍着恐惧,颤抖的手就要解开绳子。   “我说,回去!”颜唐沫像是发怒了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如果我那天真的把哥放了下来,被吊在树上的就会是我了。而哥会放过那个头目,也是因为我。   因为我和他说过,我不喜欢他杀人。我问他,为什么那些山匪必须死呢所以,哥才会收回了剑,没杀那个人。   也是在那天,颜云思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颜唐沫的累赘。   也是在那天,颜唐沫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止想是颜云思的哥哥。   那年的冬天太冷了,尽管围着炭火穿着棉衣还是会冷的牙齿直打哆嗦。颜唐沫咽下早已凉透的红薯,想起刚才那双软软的小手碰到自己的嘴唇,他不禁笑了一下。   他真的很冷,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感觉心里很暖。   颜唐沫抬起头,漆黑的发间他苍白的脸俊美的不可方物。他看着月亮,薄唇微动。   “如果你真的可以实现凡人的愿望,就请让我一直陪着云思吧,我愿承受所有的罪孽。”   月光下,细小的雪飘下来,落在颜唐沫细长的眼角眉梢。   这是一份很可怜的爱情。他一开始就知道。   可,如果能在一起,他颜唐沫就算卑微到泥土里也可以。身败名裂如何?万人唾弃又如何他颜唐沫何尝怕过!   可是,云思,你不一样。   他抬头看着月亮,皎白盈亮的光辉洒满了冬季的天空。   他呼出的热气变成白色的雾慢慢离开他。   云思,你不一样。你要干干净净的活在世上。   颜唐沫,你输了。   灵雎看着睡过去的颜云思,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你在可怜颜唐沫”白月突然出现,他走过来,细长的眼盯着灵雎。   不是,我没有可怜颜唐沫。相反,我很羡慕他。因为他至少还有哥哥的身份陪在颜云思身边,我什么都没有。   白月似乎也不愿多猜,只淡淡的说“走吧,颜唐沫到了。殿下已经去见他了。”说完就消失在屋内。   灵雎思考了一瞬,还是轻轻理了下颜云思的头发。   “云思,一定要陪在颜唐沫的身边。因为,你就是他的命呀。”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集动画片瞬间来了灵感!   不过,燕萧会轻易的让颜唐沫带走颜云思吗?灵雎爱没爱上燕萧?燕萧一直找的人又是谁?白月的身世又是什么? 智商已下线。   -_-|| 第36章 第 36 章   灵雎抬头看天,灰蒙蒙的,雨不大不小。   她想,秋天快到了。   “走吧。”白月递过一把伞,皱眉看着这灰蒙蒙的天。自从灵雎坠崖后,他就不喜欢下雨的天气,下雪也不喜欢。   灵雎接过伞,脚踩过地面上小小的雨哇。   滴滴答答的雨里,她和白月白衣清冷,不染污尘。两把伞,倒有了一种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永恒一样的感觉。   大堂里,燕萧坐在榻上,手中的软布细细擦拭着长剑。   “颜大人怎么到我这无名山庄来了?”他问的随意,手中的长剑闪着寒光。   “殿下,我知道云思在您这里。条件您开就好。”颜唐沫不卑不亢的说,他自知无法在燕萧手下救人,所以只能听燕萧的条件是什么。   燕萧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剑放在一边。   “颜大人是聪明人,我的条件不多。”燕萧看向颜唐沫,他黑色的眼瞳比外面的乌云还要深重。   “颜大人自愿废掉一身武艺,并且,永世不得插手朝廷之事。”燕萧幽幽的说道。   颜唐沫微微松了口气,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颜大人,我说的永世不插手朝廷之事,也包括你颜家的事。”燕萧勾唇,似乎早就料到颜唐沫的反应。   颜唐沫眼瞳收紧,眼色汹涌。   他冷静的开口“殿下,你知道这不可能。”   当年颜家被当了替死鬼,满门被杀,只是当年他和云思年龄过小,才逃过一劫。多少年了,父亲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他一直能梦到。可在梦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见父亲倒下,栽倒在地,红色的血在他身下淌出,弥漫开来。他浑身是血,黑发凌乱。他看见,年幼的自己爬向父亲,他的衣服和血混在一起,残忍悲哀。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可是他却无比真实的感觉到,他在哭。那个年幼的自己,小小的自己,在哭。   “唐沫,颜家唯一的希望就交给你了。你一定,一定要还颜家清白。”   整个颜家,百余人的性命,父亲死前的嘱托,叫他放手,这不可能!   “殿下,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颜唐沫紧抿薄唇,眼色深重。   燕萧轻轻笑出声来,他拿起身旁的长剑,动作优雅的把剑收回剑鞘。   他语气淡淡,但又带着一种志在必得。“颜大人,你一定会答应的。你一定会救二公子的,不是吗?”   颜唐沫听到,顿时起了杀意,手中不知在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一个眨眼就向燕萧刺去。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燕萧抬眼,一个白衣男子挡在他身前。   “你太慢了。”   白月轻蔑的勾唇,手中的短剑巧妙挡住了颜唐沫的匕首。白月腰上的飘带还未落下,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燕萧站起来,他走到颜唐沫旁边,修长的手指夹住匕首。“颜大人,冲动有时候是好事。”他狭长的凤眼幽幽的瞥向颜唐沫“可有的时候,可是会危及性命的。”   白月放下短剑,站在一边。   “灵雎呢”燕萧问道。   白月看向门外,说“到了。”   颜唐沫一早就听过这位灵雎姑娘的传闻,神秘的来到帝京,太子大婚时一舞惊人。外界都传灵雎容貌绝世,一见倾城。   不过,颜唐沫看着缓缓出现在门外光圈里的白衣女子,比起她的容颜,她的气质才是世间少有的清冷出尘。   “颜大人,二公子现在很好,你不必担心。”灵雎走过颜唐沫,走到燕萧身边站定,语气淡淡。   颜唐沫收回匕首,说道“云思在哪?”   “想必颜大人已经知道了殿下的条件,是颜家的清白重要还是二公子的安危重要?孰轻孰重,颜大人三思。”灵雎微微一笑,嘴角弯起的弧度让人心动。她眼睛淡漠的像冰,一举一动都透着水墨画般的气质。   颜唐沫抿嘴,眼瞳翻涌起凝重的怒色,他不怕威胁,因为他从来不给别人威胁的机会!   可是,这次,天平两端,是颜家和云思。   他该怎么办?   颜家的清白是爹的遗愿,而且他也没办法扔下颜家那么多无辜的冤魂不顾,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为了颜家牺牲云思。可是,他在世上只有云思一个亲人,他说过,会保护云思一辈子。   “颜大人,如果二公子有什么不测的话?那么,你失去的应该不止是你最后的亲情吧?”   灵雎眼瞳微紧,她并不想激颜唐沫的。即便她不曾接触过爱情,但她也大概能了解到颜唐沫内心的脆弱和绝望。他不是神,却在这肮脏的帝京为颜云思撑起了一片干净的天下!这样的男人,他把所有的脆弱都给了颜云思。   颜唐沫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像海上的乌云一样压来。   他冷眼盯着灵雎,整个人好像地狱的修罗一样可怕。   他缓缓的开口,薄唇冷色。   “知道秘密的人,都活不久的。”   说着,颜唐沫似乎瞥了眼燕萧。他嘴角勾起冷冷的笑“灵雎姑娘,来日方长,有些事情,谁也逃不掉的。”   颜唐沫把匕首扔到地上,伴着清脆声音,他双手背在身后,长长的袍子落在地上,黑色的高贵花纹若隐若现。   “我答应。”   颜唐沫挺直着身躯,他黑色的背影像乌鸦一样,带着死亡一样的悲伤。   燕萧坐回塌上,倒了杯茶。茶的香气慢慢升起弥漫,他俊美的脸在清香里模糊不清。   “颜大人,如果我们立场相同,或许结局不是这样。”   燕萧轻轻的挥挥手,一侧的白月微微点头。   白月走上去,捡起地上的匕首。   他眼睑微微垂下,冷冷的说“大人,得罪了。”   “嗯~”颜唐沫一声痛苦的闷哼,手指紧紧攥着。   颜唐沫单膝跪地,手捂住右腿,大股的鲜血在手间流出。   “早就听说白公子的轻功了得,今日亲身经历,果然名不虚传。”他本以为,白月攻击的会是他的心脏。可就在出招的一瞬间,白月改变了方向,把匕首扎进了他的右腿。   白月淡淡的退到一边,他洁白的衣角染了些血迹,纯洁而血腥。   灵雎微微的别开视线,她知道,白月手下留情了。不然,颜唐沫的腿这辈子都废了。   “灵雎。”   燕萧突然说话,他手中的长剑凛凛发光。   灵雎看向燕萧,她好看的眼睛里似乎是诧异。她知道,知道燕萧要干什么?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再伤害颜唐沫?   燕萧把剑拿起来,狭长的凤眸盯着灵雎。他低沉的声音好听的要命。“灵雎,你血太热。”   灵雎咬住下唇,她平日里虽然性子冷了一些,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伤人!   “灵雎,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像死人一样看待事物。有感情的话,不单单会伤了自己。”燕萧说着,把剑稍稍的推出了剑鞘。   灵雎默默的接过剑,她的发漆黑如夜。那把剑发着寒光,隐约的映出燕萧俊美阴冷的脸。   剑锋划过地面,颜唐沫忍着疼站起来,他脸上冒着大颗的冷汗,整个人虚弱不堪。   她走到颜唐沫面前,低着头,滑下的黑发挡住了她大半部分脸。   “灵雎姑娘,爱情很痛苦。”颜唐沫苦笑,他略微偏头,余光看向燕萧“尤其是,皇家的爱情。”   “嗯~”颜唐沫闷哼,长剑在他腹部穿出,温热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刃流下来,打在地上。   灵雎低着头,手腕一个用力将剑拔了出来。颜唐沫因为疼痛跪在地上,直不起腰。   “颜大人,你后悔吗?”灵雎松开手,长剑叮的摔在地上。   颜唐沫勾唇,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我做事,从不后悔。”   即便再过一次他的人生,他对于这份不被承认也不能承认的爱情,也绝不后悔。   “颜大人,我和你一样。”   灵雎转身走回燕萧身边,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颜大人以后仍会与常人无异,不过要想练武,恐怕要寻得起死回生之术了。”燕萧坐在榻上,黑色的披风披在他肩上,暗金色的花纹繁琐危险。他低沉的嗓音轻易的蛊惑了人心,就像走进一场幻境,美丽但痛苦。   颜唐沫抬头,他漆黑的发映着惨白的脸庞,整个人脆弱不堪。   “希望殿下遵守承诺,把云思还给我。”   燕萧点头“当然,不过颜大人最好也要遵守承诺。”说着,燕萧笑起来。他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像寒冬的风刃一般“其实,颜大人只打算遵守承诺中的一个吧?”   颜唐沫眼瞳微微收紧,确实,要他放弃颜家惨案,他做不到。   似乎很满意颜唐沫的反应,燕萧瞥了眼已经凉掉的茶,说道“如果颜二公子看到颜大人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燕萧说的轻松无比,就像讨论今天的天气适不适合出游一样惬意慵懒。   颜唐沫听到气愤的想要站起,无奈还是跪倒在地。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云思是什么反应?那个单纯的傻弟弟会自责内疚,会把所有的错都归到自己身上,到最后又会整整几年不肯说话,甚至,自杀!   那是他最爱的云思,他当然知道!   绮扇突然出现,故意一样,她站在颜唐沫身边。   “殿下,颜二公子求见。” 第37章 爱情的代价   “殿下,颜二公子求见。”   颜唐沫猛的抬头,这一刻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害怕,巨大的恐慌迅速席卷包围了他的身体灵魂。   绝对不能让云思看见自己,这是颜唐沫唯一的想法。   “颜大人打算怎么办?答应吗?”燕萧看着颜唐沫,他黑色的眼睛盯着颜唐沫,就像猎豹一样。   颜唐沫咬住牙,双眼怒瞪。这是在逼他!   “颜大人,时间不会等人的。”燕萧看向门外。   “二公子这边请。”是侍女引路的声音。   门外的脚步声一点点的靠近,每一步都像千斤的石头重重的落在颜唐沫的心上。   “颜大人,还不答应吗?”燕萧看门外渐渐明显的人影,问道。   “二公子,前面就是了。”   颜唐沫惊慌的看向门口,答应吗?真的要答应吗?如果答应,那爹的遗愿怎么办?颜家惨死的几百条人命怎么办?如果不答应,如果不答应,云思就会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怎么能?!云思这个傻瓜一直把自己当做累赘,被看到自己受伤这个傻瓜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   短短的几秒,颜唐沫的大脑已经飞速运转,把所有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了一遍。   燕萧勾唇,他赢了。   “二公子,到了。请。”   “我答应。”   侍女推开门,颜云思刚要抬腿,一道白影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颜云思看着面前这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他细长的眼带着凛凛寒气,却又带着微微动人的美丽。   而白月的出现正好挡住了颜云思的视线,颜云思什么都看不到。   灵雎看了颜唐沫一眼,他跪在地上,明显的松了口气。   鬼使神差的,她迈了步子,走到门口。   白月皱眉,他稍稍低下头说“你知道,殿下没有这个打算。”   灵雎没有看他,她柔柔的向颜云思展露笑意,说道“云思,有些东西,不要看好不好?”   颜云思下意识的想拒绝,可对上灵雎暖暖的眼睛,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闭上眼睛。”   灵雎轻轻的说。   她解下自己白色的发带,细致温柔蒙住颜云思的眼睛。   “好了,带二公子进去吧。”灵雎淡淡的对颜云思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白月拦住灵雎的步子“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灵雎看着颜云思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近乎透明的衣裳,在外面又阴起来的天空的映衬下,就像深渊中干净美丽的月光一样。   或许,正是这样,颜唐沫才放不了手。这样温暖干净的人,换做自己,也不会放手吧。   灵雎绕过白月,说“我也没有这个打算。”   白月只能看见灵雎清瘦的身影慢慢走回去,她散下的长发及腰,柔顺倔强。   白月回头,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像要压垮这座山庄。有风吹起,呼呼的卷了满庭的落叶。   他伸手关上门,吱呀的一声,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压抑沉闷。   燕萧看着门口发生的一切,皱起的眉还是松懈了下来。就让她做吧,燕萧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是愧疚,还是?   看着灵雎慢慢走回来,她精致的脸仍然与平日一样,美丽平静。   “下不为例。”   “多谢殿下。”   颜唐沫抹去嘴角涌出的鲜血,他看着云思缓缓的走向自己。他那么干净,穿着最干净的颜色,就连临时蒙眼的发带,都是他碰不起的白色。   那侍女似乎有些害怕,堂堂朝廷红人颜唐沫现在身负重伤,还狼狈的跪在了地上。侍女稍稍的改变了下方向,想绕过颜唐沫。   路过颜唐沫的时候,颜云思却突然定住了步子。   颜云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住,他只是觉得,有种感觉在拉着他,叫他停下。   他看不见眼前的事物,不知道自己眼前的就是颜唐沫,不知道颜唐沫为了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也不知道颜唐沫为了自己放弃了整个颜家。他只知道,自己要停下。   颜唐沫用手支撑着站起来,他身上的伤不断的涌出鲜血,可他死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   似乎感应到什么,颜云思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他颤抖着,带着不确定。   “哥,是你吗?”   颜唐沫苦笑,一颗泪在眼眶滚落。他后退一步,巧妙的避开了颜云思试探的手。   “你在的吧?每次我有危险的时候,哥不是都会在的吗?”   颜唐沫张嘴,可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   他动着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灵雎突然就觉得,原来爱情这么痛苦。明明彼此就在眼前,一个看不见,一个,不能说。   没错,我每次都在。我说过,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燕萧看了眼绮扇,绮扇点头,她走过去,挡在颜云思面前。   “二公子,请跟我来,您刚醒过来,不宜站太久。”   颜云思认得绮扇的声音,他抓住绮扇的手腕,急切的问“有人在的吧?我面前有人在的,对不对?!”   绮扇领着颜云思,说道“二公子猜错了,没有人。”   颜云思被拉着,走开了。   颜云思在绮扇的引领下坐下,他偏着头,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喊“扯下发带,颜云思,你一定错过什么了,扯下发带!”   想着,颜云思就要伸手解开发带。   “不行哦。”   一双凉凉的手覆在颜云思的手上。灵雎将发带重新系好,说道。   颜云思抿嘴“冬若,我不能看见的,是什么?”他小心翼翼的,咬了下嘴唇“是我哥,对不对?”   灵雎将颜云思滑下肩膀的头发拢回来“云思,不要胡思乱想。每个地方都会有些秘密,就像你的花圃一样。”   颜云思半信半疑的松开手,可是,他真的感觉,是哥。   燕萧撇开视线,看向颜唐沫。说道“颜公子,你受了伤,以后还要多加调养。可若是颜公子不听我的劝告,恐怕,以后受伤的机会,不会少。”   颜唐沫勾唇冷笑,他踉跄的走向门口。   “嘭”   风把门吹开,大把的风自门外涌来,颜唐沫黑色的长发被风吹乱。他孤傲脆弱的背影在阴沉灰色的天空下孤单的站立着,是最高贵落寞的姿态。   “怎么了?”颜云思转过头,外面的风吹进来,他脸上湿湿的,似乎是吹进来的雨。湿润肆虐的风卷着他的发,他似乎闻到了丝丝隐约的血腥味道。   “风大,门被吹开了。”灵雎说道。   颜唐沫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向颜云思。那眼神很长,很柔,很苦。   “绮扇,去把二公子的披风拿来。风大,容易着凉。”   绮扇点头,退出门外,搀着颜唐沫离开了。   门,重新被关上。   “颜大人午后就会来,二公子可以回家了。”   燕萧说道。   颜云思偏头,对着门口。“四殿下,不是只想说这些吧?”   “二公子果然聪颖,我想说的确实不是这个。”燕萧微笑,这笑容危险迷人,像盛开的红色莲花。   “颜大人是聪明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颜大人应该明白。二公子把我的话转告就可以了。”   绮扇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红色披风。   “现在我能解开了吗?”颜云思皱眉。   灵雎接过披风,再次拦下颜云思。“云思,出去了就可以解开了。”灵雎细心的系好披风的带子,安抚道。   颜云思点头,绮扇也顺势引着他走出去。   “等等。”   颜云思猛的抓住灵雎。   “冬若,你以后离开这里好不好?”他紧紧抓着灵雎的手腕,就像孩子不肯放手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   “冬若,答应我好不好?以后离开这里。”他问的迫切恳求,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里太危险了,太诡异了,他不想冬若待在这里。皇家的事情,一定很麻烦。哥那么拼命也仍然没有办法对抗皇家的权利漩涡,冬若,有着好看眼睛的冬若,她不属于这里。   “外面风大,回去喝碗姜汤。”灵雎又整理了下披风的带子。“绮扇,送二公子回去。”。   外面的雨下大了,雨砸到地上,溅起大朵的雨花。   灵雎转身看向燕萧,她站在门口。屋子黑压压的,她白色的衣裙很缥缈,幽幽的像海底的微光。   燕萧也看着灵雎,他几乎与黑色融为了一体,他就是为黑夜而生的王。   即使,爱情很痛苦。颜唐沫,我也会做和你一样的选择。   我面前这个属于黑夜的人,或许他太冷酷,太无情,可我不后悔。   就算,我这份爱情的代价,是一生被囚禁在这皇城。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我的感情只有这么多,你要不要?   东宫。   燕漓站在窗子前,外面雨幕滂沱,连天地都变成混沌的颜色。风把雨吹进来,打湿了他大片的衣服。   刚才手下人来报,颜唐沫离开了无名山庄,身负重伤。   燕漓好看温润的眉皱起,琉璃眼里是看不透的深意。   “太子殿下,雨大,小心惹了风寒。”淡月手里拿了件披风,黑底金线。   燕漓接过披风,只是搭在手臂上。 “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淡月你先下去吧。”   淡月知道燕漓的脾气,虽然温柔,但倔强起来谁的话都不管用。所以,她只是说道“那我去煮碗姜汤。”   淡月转身欲走,燕漓突然又叫住她。   “淡月。”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叫厨房熬了白粥,你去看一下。子衿睡了大半天,估计一会醒了会肚子饿。”   淡月出去时不觉得看向燕漓,他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窗子大开着,他独自一人面对着外面的大雨滂沱,天地昏暗,风雨呼啸。   燕漓,这个大燕最尊贵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主人。他温柔,体贴,仁慈,这样完美的男子却被困在这个天下最大的牢笼里,锦衣玉食,终生囚禁。   或许,这也是代价。因为拥有了最高贵无比的身份,所以,就要失去一生的自由。   燕漓看着大雨,他伸出手,雨打在手上有些疼。他不想与人争,对于那个皇位也没有很大的欲望。可命运不是他能控制的,因为他是太子,是母后的希望。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手掌里的雨慢慢的满了,燕漓看向一旁的盆栽,苍翠古朴。他翻过手掌,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到叶子上。旧的一页已经过去,新的故事,将由他来写。   燕萧。   我们的战争,终究要开始了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燕漓转过身,燕他眼里的厉色还没有消隐。   “太子哥哥?”   林子衿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刚醒,肚子饿的厉害,本想着出来找些吃的,可是没想到会遇到燕漓。   燕漓看着子衿眼睛里掩盖不住的害怕,抿下唇。 然后收起眼中的厉色,笑着伸出手“子衿醒了?饿了吧。”子衿呆呆的点头,她有点被吓到。分明刚才的太子哥哥很可怕,可是,她低头看着燕漓的大手,骨节修长。他握着自己的手,源源不断的热度传过来,他分明还是自己温柔体贴的太子哥哥。   “哦,那个,我饿了,所以想问淡月有什么吃的?”子衿被窗子外飞进来的雨溅到,不由自主的把手缩进燕漓的大手里更紧些。   “很冷?”燕漓察觉到子衿的小动作,关心的问道。   “嗯,睡醒了就觉得特别冷。而且,还特别饿。”子衿吸着鼻子,弱弱的说。   燕漓拿起旁边的披风给子衿披上,他比子衿高了许多,只能半弯着腰给子衿系带子。   子衿微微别过脸,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着燕漓。   燕漓好看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他远山一般俊逸的眉稍稍皱起,似乎对子衿不穿外衣很是心疼。   子衿能明显感觉到男子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她单衣下的小手攥住,紧咬着下唇,努力地克制着胸膛里心脏不正常的跳动。   “好了,系好了。”燕漓直起腰,宠溺的摸摸林子衿乱糟糟的长发,语气温柔带些严厉“以后记得穿外套,太子哥哥可不是每次都有披风的。知道了吗?”   子衿点点头,舔舔嘴唇,稍微冷静了一下。   “嗯,那,我先去吃饭了。”   林子衿正转身欲走,身子突然腾空,吓的她一声低呼。   “我还没批评完。”燕漓略带严厉的嗓音响起。林子衿抬头,燕漓完美的侧脸呈现在她眼前。   “不穿外套就算了,为什么连鞋子都不穿?嗯?!”   “那个是因为”   “不要说是忘了”   林子衿一脸尴尬,不说忘了,那怎么说?鞋子成精跑了?!   “不喜欢鞋子颜色?”燕漓抱着林子衿走着,问道。他看过一眼淡月准备的鞋子,是平常的闺阁女子喜欢的颜色,却不是子衿喜欢的颜色。   “太子哥哥,我不是故意不穿的。我真的不喜欢.......”子衿越说越小声。   “我知道,但是现在总要穿,不能着凉。”燕漓说道。   “去把太子妃的鞋袜拿来。”燕漓抱着子衿对着一边的侍女吩咐道。“哦,再看看粥熬好了没有?”他又补充道。   “想着你刚睡醒可能会饿,晚饭要去母后那里,所以就熬了粥。”   燕漓抱着子衿走向餐桌,走到餐桌旁,燕漓并没有把子衿放下,而是自己坐下后将子衿揽到了腿上。   他的动作太过于自然以至于子衿都没有反应过来。   “太子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子衿微微红了脸。尽管自小与军营里的将士们摸爬滚打,有些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对她而言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子衿悄悄看向燕漓。他温和的侧脸俊美的无懈可击,长长的睫毛密密的,就像蝴蝶欲飞时的翅膀。好像,太子哥哥的怀抱和别人的不一样。很热,很温暖。   “在鞋子送来前还是不要光脚接触地面的好。以后即使很饿,也要穿鞋子,知道了吗?”燕漓伸手把子衿滑下来的一缕黑发拢回脑后,他语气温柔,没有责备只有宠溺。   子衿不好意思的挠挠脖子,她干净透彻的眼睛看向别处。“知道了,以后我会穿鞋来吃饭的。”   几名侍女推门进来,一个端着白粥,还冒着热气。一个端着鞋袜,颜色粉嫩。   燕漓接过一名侍女手里的鞋袜,吩咐道“都下去吧”   子衿一下红透了脸,她没想到太子哥哥亲自给她穿鞋。   燕漓半蹲,大手把子衿的小脚包裹。感觉到子衿脚冰凉,燕漓微微皱下眉。   子衿的脚很小,白皙细嫩,一点都不像她直爽的性子。   子衿红着脸,不敢看着燕漓。脚底传来滚烫的热度令她心里很乱。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和男子接触来往,太子哥哥和她军营里的那些兄弟们不一样,他温柔,善良,从不会生气。他总是会笑着摸着自己的头叮嘱要按时回宫,不要受伤,受了欺负也不要忍气吞声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太子哥哥也说过了,会把自己当妹妹来宠,所以,没必要害羞,不是吗?   “子衿?”   燕漓好笑的看着出神的子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哦哦。”子衿回过神来“那个,能吃饭了吗?”   “可以吃了。”燕漓揉揉子衿软软的长发,说道。   颜唐沫走后,灵雎回到听雨院。她撑着伞站在院子里,大雨砸到伞面,落到地上碎成了花的模样。   “你不开心,你在生气。”   白月撑着伞,站在灵雎身边。   “我没有。” 灵雎感受着大雨的寒气,淡淡的开口。   白月偏头,灵雎美丽的侧脸在大雨里有些朦胧,甚至有些柔弱。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颜云思是唯一能逼颜唐沫放手的人,灵雎,你知道殿下会走这一步棋。”   灵雎转过身,飞起的黑发拂过白月清俊的脸。她一句话也没说,白色的衣裙在风雨里飘摇,瘦弱单薄的身躯在雨中摇摇欲坠,却又无比倔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殿下真的会走这一步棋。我以为,殿下会成全他们。   “灵雎,你血太热。”   那,殿下,你的血,是热的吗?如果不是,是经历了什么你才会是现在的样子?   也许,我真的进了爱情的圈套。灵雎勾唇苦笑,可是啊,在没有学会爱情之前,我就先学会了绝望。   我的感情只有这么多,你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灵雎爱燕萧又如何?不爱燕萧又如何?   燕萧的感情很少,少到根本没办法分给第二个人。   灵雎守着不会给她爱情的燕萧,而燕萧呢?他固执一样守着不放手的人,又是谁? 第39章 一次机会都没有   有的时候,灵雎也会想,自己为什么会爱上燕萧呢?   其实,解释起来似乎很容易。   爱上一个人,可能不会因为他平时多么的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可能只是某一个瞬间,你看见了他的脆弱,他的悲伤。   初见之时,燕萧站在长廊的尽头,背着身子,整个人在光影里朦胧模糊。天空长长的光线一束一束的投射在长廊里,风吹来雪花的清凛气味,庭院里古朴的松树上的积雪嘭的砸在地上。那个时候,灵雎想,就是那个时候吧,明明是最危险的人物自己却感觉到到了温柔的气息,她那颗来自雪山的玲珑心就这样像春天破裂的河冰一样,咔嚓一声,出现了裂缝。   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得到这样近乎完美的燕萧的爱慕?   他固定不变的江南早点,他谈起清晨天空时的脆弱温柔,他院前刻着思远人的巨石,他那件竹色长衣袖中绣着的莲花。   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姐,想什么呢?”红莲一进门就看见姐姐看着窗外发愣,心里很是奇怪。   “没想什么。”灵雎弯弯嘴角,闻见红莲身上的市集味道,皱眉“又去哪吃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怕吃坏了吗?”   “哎呀,姐~我就是吃了点路边摊上的东西,别的什么都没吃。”红莲说着直接倒在床上,蹭着被褥一脸满足“啊-还是床最好。”   灵雎无奈的摇头,站起来走向红莲。“起来去洗个澡,你喜欢的路边摊的味道,我闻了就难受,快起来。”   “嗯嗯....姐你说什么都对。”红莲在床上赖了一会,不情愿的爬起来,撅着小嘴满脸幽怨。   红莲一步三回头的以龟速爬到了门口,她回过头,语气坚定“姐,我下次要吃榴莲。”   “洗澡。”   “是~”   东宫。   子衿安静地喝着粥,眼角余光偷偷的瞄着燕漓。外面雨已经停了,正是黄昏时刻,天边晚霞如梦似幻,瑰红艳丽。   “第九次了。”燕漓捧着手里的书卷说道,他的视线扫过一行行的文字,语气淡淡。   子衿尴尬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挠挠头,继续心不在焉的喝着粥。   约是过了一会,燕漓把书卷轻放在桌上,子衿闻声抬头。   燕漓静静的看着她,他琉璃色的眼睛线条温和,就像冬季雪下暖暖的风。   被看着有些发毛,子衿咽口唾沫。刚想开口。   “子衿,你怕我吗?”燕漓问道。   子衿微微愣了一下,这是什么问题   “告诉我,子衿,你怕我吗?”燕漓琉璃色的眼睛就像最干净清澈的雪水,被风吹过时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子衿看着燕漓的眼睛,只感觉被这样干净温和的眼睛看着一句假话都说不出。   她顿了下,回答“我不怕,太子哥哥你温柔善良,没有人会怕这样的你。”   燕漓眼神暗了下,不过随即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   “走吧,去梳洗下,我们去母后宫里”他轻轻的拍拍子衿的头,站起身。   “嗯。”子衿闷闷的点头,她垂着头,看样子有些不开心。   燕漓正要走,发现子衿似乎有些情绪不对,刚想开口。   “对不起。”子衿细细小小的声音响起,她白嫩纤细的手拉着他的衣服,固执又倔强。   子衿低着头,燕漓刚刚只能看到她低下的睫毛和小巧的鼻梁。他没问原因,就静静的看着她。   “我不怕,太子哥哥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不怕。”   她低着头,黑色的长发悄然滑落,纤细的手指死死抓着燕漓的衣服。   子衿似乎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叹气,燕漓大手一捞,她感觉自己被拉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燕漓的大手扣在她的后脑,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不知道为什么,子衿一瞬间很想哭,她知道,他不开心,一直就不开心。   “子衿,你做的很好了。”所以,不用自责,我不开心,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却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子衿的泪点,她感觉到心很疼,眼泪止不住的流。   “好了,还要去见母后呢,红着眼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燕漓松开怀抱,弯下身子抹去子衿眼角的泪珠。   子衿偏过头,胡乱的擦了泪。然后转过身瞪着红红的眼睛,威胁的说“不许向别人说!”   燕漓看着身前小小的女孩,她就像小兔子一样,瞪着大大的眼睛,明明是威胁,但杂着哭腔却有些别样的可爱。他配合的点点头,伸手揉揉子衿的头顶,似乎是在哄她“好好,不说。快去梳洗吧。”   “嗯。”子衿点头,跟着侍女进了内屋。   燕漓走到门外,大雨刚过,雨珠顺着草叶掉落。他抬头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空,已经能依稀看到明亮的星子。   他不说话,周围的宫人也静静地站在一旁,画面十分安静,就好像,从来没有人靠近过他。   他太温柔了,温柔的就像春风一样。他嘴角永远弯着刚好的弧度,不疏离也不亲近。你似乎了解他的一切,却又会在某个瞬间感觉你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子衿看着镜子里自己哭红肿的眼,不知怎么脑子里又想起刚才燕漓的话“子衿,你做的很好了。”为什么太子哥哥会这样温柔,一点罪责都不推给别人。这样想着,眼眶又红了。她咬咬嘴唇,把泪憋回去,手却攥的更紧了。   黑夜降临,华灯初上。。一抹白色俊逸的身影掠过了连珠楼的上空。   瞳胧正在煮茶,阿言黑发未绾在一旁表情严肃的研究着面前的棋局。   白月在窗子跳进来的时候,显然不知道阿言在这里。   他细长的眼睛扫过阿言,她安静疏离的坐在那里,手执黑子,一言不发。   “喝杯茶?”瞳胧淡淡的抬眼又淡淡的收回视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   白月没回答,说“殿下问最近有什么线索?”   瞳胧娴熟的倒杯茶,掌风一送就落到了阿言的手边。这才走到白月面前,她抬眼,浅茶色的眼瞳平淡的看着白月。   “我只能说,这不是殿下愿意听到的消息。”   “你大概可以猜到,陆小姐她,经历了一般人根本忍不了的痛苦。”   瞳胧平淡的陈述着,就像事不关己一样。   白月细长的眼微微眯起“我问的是人在哪?”   他表情冷淡,就像最完美的玉石一样,光滑冰冷。   殿下已经派出了所有的暗卫去找有关断肠草的地方,当年的陆宅也查过无数遍,可,仍旧一无所获。   瞳胧低下眼,转过身去。她及腰的青丝微微拂动,比最好的丝绸还要软上几分。   “很快就可以找到了。”   瞳胧淡淡的说,走向阿言。她放下身后的珠帘,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里她们安静的相对而坐。棋局仍旧是难解,二人手中的黑白也迟迟没有落下。   白月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随后跃出窗子,消失在高高的天幕下。   连珠楼还是一样的灯火璀璨,天幕还是一样的深蓝,明月还是一样的皎洁。   阿言貌似不经意的扫过瞳胧放在白月面前的茶杯,那茶杯以绿玉雕琢而成,杯身温润精致,浸透着遥远古朴的气息。   “阿言姐姐,黑子落在这可好?”说话间,瞳胧手指灵活的在阿言指下取走黑子,落下棋盘上。   阿言微微一笑,她笑的极浅,伸手将黑白棋盒换了位置。她执白,瞳胧执黑。   “当局者迷,瞳胧,你该比我懂。”   阿言扫了眼棋局,落下一枚白子。   瞳胧看着棋局,一言不发。她手中的黑子有条不紊的下着,阿言也不再言语,静静的下着棋。   楼下的丝竹之音似乎隐约缥缈的传了上来。   “偶然听到楼下的一名女子说起,人一辈子一定要任性一次,不然等到老了的时候,回忆过去,说着如果当年我任性一次会不会怎样的话,那还是多么遗憾惋惜的事情。”   她似乎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说完脸有些微红,有些不像平时的瞳胧。   阿言站起身,走到那桌子旁,将绿玉杯里的茶倒在花盆里。   “可是,瞳胧,她在的地方看不见天空。她犯了错可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你看。”说着阿言推开所有的窗子,晚风吹动薄如蝉翼的帘子,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   “如果星星陨落,她将永远留在地面,一次机会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燕萧的真爱,他用生命在深爱的女子,我也在想是什么样的人。   即便是瞳胧这般如茶的女子,也会有被一盏茶泄露出红尘的时候,所以,爱情,没人挡的住。 第40章 埋下的悸动   皇后寝宫。   皇后,燕漓,子衿三人围桌而坐。桌上美味佳肴虽数不胜数,但子衿却像换了个人似得,她安静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究其原因,刚才饭桌上,皇后看着吃饭没有一点大家闺秀样子的子衿,放下手中的象牙筷,神色平静却自有一种威严地悠悠说道“早前听宫人提起太子妃行事率性,与京中的世家小姐颇为不同,如今看来,并非是谣言了。。”   子衿听完,脸憋的通红,手中的筷子委屈的离开碗里的红烧肉。   “子衿,别怪母后说你几句。这里是皇宫,不是军营。你是东宫的太子妃,不是将军府的二小姐。”皇后话点到为止,她美丽的脸上挂着笑容,若是旁人看了真是一个好母亲的慈善面目。   子衿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从未被人如此隐晦的说过,以前,子衿想起以前她在军营的日子,那般快活自在!   广袖下的手暗暗攥紧,子衿咬着嘴唇,脸色委屈。   突然,子衿感觉手背传来温热。她诧异的看向燕漓,他并未看向她,那双温柔透彻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燕漓的大手轻轻拍着子衿的手背,子衿脑子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稍的放松了些。   皇后见子衿露出难堪的表情,脸上露出柔柔的笑。她带着母仪天下的仁慈和宽容微微勾着嘴角,安抚道“母后不过随口说了几句,你到底还是大将军的宝贝女儿,行事带些男儿气概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过宫中规矩多,以后行事要稳重些才好。”   子衿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刚开口。   “谨遵。”   “母后。”   一直在旁边安静坐着的燕漓忽然开口。他站起身,身姿玉立。   “子衿今日着了凉,便不在母后这逗留了。”他说话时,表情坚定平静,让人莫名的安心。   “漓儿。”皇后皱眉低声说道。   子衿也抬头看向燕漓,他一向漂亮温和的眼睛里似乎缠绕了一丝愤怒。   燕漓牵起子衿,连身子都没有转。他顿了一下,随后说道“母后早些歇息,儿臣告退。”   说完,燕漓拉着子衿出了宫殿。   外面的风有些刺骨,子衿冻得鼻尖通红。她怔怔的看着燕漓拉着自己的大手,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白皙瘦长,骨节分明。莫名的,感觉很温暖。   燕漓的步子迈的大而急,子衿要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似乎察觉到身后小人儿的吃力,燕漓停下脚步,转过身。   子衿望着突然停下来的燕漓,一脸迷茫。   燕漓看着子衿,她干净纯真的表情在夜空下楚楚动人,让人看了于心不忍。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用空出来的手把子衿揽到怀里。   他轻轻拍着子衿瘦削的后背,道“子衿,你不必这样。”   你是来自戈壁沙场的雄鹰,你属于天空,你率性豪爽,你,你不该被禁锢在这里。   子衿挣开燕漓的怀抱,后退几步,“这是我的错,我会改。”   她在道歉。   她不是那种明知自己的错误却仍然因为面子而不肯承认的人,是她的错,她就要负责。   “太子哥哥,我知道这东宫女主人的位置被多少权贵小姐盯着,偏我林子衿能嫁给你的原因是什么。我没有办法做到像那些世家小姐一样的端庄周到,可我也并非不懂规矩的粗鄙之人。我会改,我不会被人抓到把柄,这是我的让步,也是承诺。”   月光下,女孩美好的容颜有些看不清。可是,偏偏她说话的语气那样坚定,叫人信任,仿佛以生命做了赌注一般。   燕漓心微微刺痛,他刚开口,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一样。说不出来,咽不回去。就这样生生的卡在喉咙。   “子衿”   子衿看着燕漓,心里翻涌。这个男人,温柔仁慈,行事稳重完美。却只因为她被责骂便任性的带她离开,就算责骂她的是自己的母亲。   这皇宫谁人不知,太子孝顺,对皇后的吩咐几乎百依百顺。可如今,只为了这件小事,竞公然的反抗了皇后。   子衿微微的挑起嘴角,故作轻松的走到燕漓旁边。纤细冰冷的小手灵活的挤进燕漓的手掌中,笑嘻嘻的道“外面太冷了,太子哥哥我们回去吧。”   燕漓眼色深重的看了子衿一眼,随即温柔的回答“好,我们走。”   这一夜,子衿看着透过窗纸的白月光,无眠。   而殿外,本应在书房的燕漓静静的站在窗外。月光倾泻,他笔直的身影被拉长落在地上,无言。   这座皇宫,就像一个无形的监狱。华丽的外表下是不为人知却又心知肚明的黑暗与肮脏。它就像一个贪婪的怪物,吞噬着每个人心中微弱的善良人性。   次日,日暖,大风。   深秋时节的溪水清澈见底,冰冷刺骨。颜唐沫捧了一把溪水倒在自己脸上,冰冷的溪水让他清醒了些。他这么多年蛰伏就是为了颜家惨案,可如今。他深邃的眼睛看向不远处马车边那一抹浅黄色,嘴角勾起温柔的笑。他没办法看着自己失去云思,所以,罪孽就全部他一人承担吧。   他自知罪孽深重,余生他不可能心安理得地爱着云思。他没办法忘记颜家那惨死的几百口人,忘记父亲死前绝望期盼的眼神。所以,就让他寂静的照顾云思一生,无喜无忧,无怨无悔。   溪边的矮树丛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颜唐沫甩甩额前碎发上的水珠,看去。   灵雎缓缓的走出来,她穿着一身白裙,黑发未挽散在身后,披着厚厚的白狐披风 ,整个人就像九重天的仙子一般。   “这药是家师所赠,对大人的伤有奇效。还望大人收下。”灵雎淡淡的开口,她伸出的手掌里是一个几近透明的水晶盒子,其中几颗深色药丸隐约可见。   颜唐沫比灵雎上一次见他要虚弱上几分,他一身黑衣站在溪边,竞有些脆弱。   颜唐沫微微笑了一下,大手一推 ,摇头说道“此药珍贵,还是留给姑娘珍惜之人吧。”   灵雎也不再强求,只好将药收了回来。   风吹的愈发刺骨冰凉,纵使裹着白狐披风灵雎还是感觉凉意自脚底升起,慢慢的蔓延至全身,凉入骨髓。   灵雎悄悄的裹紧了披风,正要开口。   “云思一直想着见你一面,既然今儿有缘,灵雎姑娘可否圆了云思的心愿”颜唐沫不动声色的挡住了风口,吹向灵雎的风顿时少了大半。   灵雎自然明白颜唐沫的好意,她淡淡的笑道“自然,二公子心地单纯,能被挂念是灵雎的荣幸。”   颜唐沫点点头算是回应,他又在怀中掏出一根白色缎带。   风在间隙卷进来吹动着发带,就像要飞走的蝴蝶一样。   “这个还你,多谢当日你蒙住云思的眼睛。”   尽管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是冷冷的,灵雎却知道,他是真的感谢她。   “这个就拜托大人留给云思吧,此地一别,山高水远,恐怕难见了。”她推回颜唐沫的手,语气里染了几丝感伤。   “我并没有想过利用云思逼迫大人,也没有想伤害大人。”   “此事是四殿下的意思,灵雎姑娘也不过为四殿下办事。各在其职,各为其主而已。”   似乎所有事他都不在乎了,这个世界上,能够牵动他目光的人,只有颜云思一个。   灵雎不由得暗了暗眼色,即便颜唐沫的爱是如此的沉重和真挚可在云思面前,也不过是寻常人家一样的兄弟情而已。这份爱,注定没有回应。   “大人....或许我不该问。”灵雎微微拧着眉,轻声问道“如果,云思有了喜欢的女子。你该怎么办”   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和忐忑,像是在问颜唐沫,也似乎是在问自己。   颜唐沫偏着头,墨色的长发在风中摇晃。   灵雎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浸满了温柔。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染了碎碎的光圈。   “我会很开心,云思不必像我一样隐藏着自己的感情,他会很直接的去追求他的爱情。这是,很开心的事。”   男子温柔低沉的嗓音就像情人之间的低语一般蛊惑动听,满满的爱意,满满的悲伤。   灵雎只感觉心口紧了一下,她不知道爱情可以让一个人变的这般隐忍。为他放弃家族惨案的昭雪,为他甘受余生的剑伤,为他克制自己汹涌的情意,就算你喜欢上了别人,我也不会难过,我会很高兴,你可以放手的去爱自己想爱的人,这是我,希望看到的。   “灵雎姑娘,不要去爱皇家的人。你会比我,痛苦百倍。”   颜唐沫黑色的瞳仁如同黑曜石般深邃沉重,他苍白英俊的脸仿佛死神一样,他低语着,说出的话诅咒一般烙在灵雎的耳中心上。   “你会比我,痛苦百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很懒...最近在看美人为陷....马上太子燕漓就会反击了...他会成功吗? 第41章 白月和灵雎的撞见。   有些发凉的阳光透过窗纸透射进来,薄薄的撒在屋内沉睡女子的脸上。   她看去似乎做着一个很痛苦的梦。眉头皱着,樱唇紧抿。   梦里,灵雎又回到几天前的城外溪水旁。秋季高爽的天空下,颜唐沫俊美苍白的脸映在她的眼里,男子的声音低沉萦绕不散,如同诅咒一般。   “你会比我痛苦百倍。”   灵雎猛的睁开眼,漆黑的长发散在脑后,神色微滞。她揉揉眉头,自前几日城外送别后,颜唐沫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就好像,要发生什么一样   似乎感觉有些凉,灵雎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心思却一直静不下来,脑中一直在想着颜唐沫的话。   “姐~太阳晒屁股喽!”   屋外传来红莲欢快的声音,灵雎抬头,只看见一抹红色跑着进来。明媚的少女掀开珠帘,娇俏的脸上笑着打趣道“姐,你终于有一次比我起的晚了。”   “看把你高兴的,吃了早饭没?”灵雎无奈的笑笑,顺势坐了起来。   “吃过了,姐你饿不饿我叫绮扇姐给你留了早饭。”   红莲走进屋子,顺手把衣服拿给灵雎。“还好,就是感觉有些凉。”灵雎伸手接过,俩人指尖相触。   红莲明显感觉到灵雎手的冰凉,眉头紧锁。“赶明儿我叫绮扇姐多搬个火盆来,本来还以为来了帝京,姐你的身子可以好点呢。”红莲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活像个小老太太。   灵雎无奈的摇摇头,在床上下来。她漆黑的发垂至腰间,被窗户间透过的风微微拂动。   她一边伸手解开身上寝衣的扣子,一边安抚道“我在天山那边不也是如此,况且连陶阳师姐都说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就不要担心了昂。”   “可是...”红莲还想要说什么,看着灵雎温润安慰的眼睛,突然一句也说不出了。   “行了....你姐哪有那么脆弱!”   “殿下有事....”   身后的琉璃珠帘突然被掀起,一道男声响起却又戛然而止。   灵雎转身,眼瞳收紧。   白月怔怔的站在那,要说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阳光似乎强烈了些,也似乎凉了些。   面前的女子,瘦削倔强。她漆黑的发散在身后,身上的寝衣褪去一半。白皙如雪的肌肤在黑发间半隐半现,带着冷冷的距离感的同时却又带着无言致命的诱惑。   深秋季节里,女子晶莹的肌肤就这样展现在他眼前。   “喂!转过去啊!”最先反应过来的红莲一脸愠色,喊道。   白月有些僵硬的转过去,他笔直的站着,声线仍是一贯的冷漠。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男子的耳朵泛起微微的粉红。“殿下有事,要你去前院。”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本是吩咐了绮扇,你迟迟不来,所以我才过来。”   灵雎合上寝衣,面上不复平时的平静。她白皙的脸透着粉红,连平时冰冷的眼睛也似乎多了些少女的害羞。   “哦,我马上过去。”   白月得到回答,马上抬脚大步的走了出去,虽然看起来,更像逃。   走到门外,正巧撞上了绮扇。白月冷冷的看了绮扇一眼,就走了。   绮扇只觉得浑身凉嗖嗖的,打了个寒颤后就进了屋内。   “奴婢准备了些清粥和早点,灵姑娘梳洗后就可以吃了。”   绮扇把热水放好,便开始服侍灵雎穿衣。   “绮扇姐,今天殿下派人来过吗?”红莲问道。   绮扇一边服侍灵雎一边思考“没有,前院并没有人来过。怎么了?”绮扇内心有些疑惑和慌张,刚才月公子来过,红莲又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就奇怪了,刚才那个大冰块说前院有人来通知过殿下要找我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红莲坐在床边,一脸纠结。   绮扇面上虽不见慌张,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月公子亲自来找灵姑娘,想必定是什么大事。可是,自己真的没有见过前院来人啊。   灵雎将长发拢到脑后,淡淡的道“约是前院的人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怨你。”   绮扇这才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早饭已经备好了,灵姑娘可以吃了。”   “不了,我直接去前院。”灵雎说着已经走向门外。“不过,绮扇”珠帘外,灵雎的身姿隐约,她的声音凉凉的“凡事都有原因的,不是吗?”   前院,书房。   窗户开着,几片落叶被卷到屋内,深秋上午暖和的阳光默默的撒进来,安宁平静。   “连珠楼那里有消息了吗?”燕萧弯腰写着什么,白月站在一边。   “殿下,瞳胧,不见人了。”白月拧着眉,回答道。   燕萧没有抬头,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停下。   “果然是无情的茶间主人,到了约定好的期限,就连多一件难事都不肯帮。”燕萧低低的笑出声,他站起身,放下笔。“不过,无情,只不过是没遇到情而已。”燕萧走到白月面前,眼里竟生出几丝戏谑。“瞳胧会帮忙的。”   白月面上仍是冷俏着。   似乎今天燕萧心情极好,连眼里都泛了笑意。正准备着再说什么,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殿下,灵姑娘到了。”   燕萧应了一声,便回到了桌后坐下。   门被推开,伴着吱呀的声音,在白色的光圈里,一女子缓缓的走了出来。   灵雎及腰的黑发如同绸缎一般,伴着窗外的微风一下一下的浮动着。   燕萧看着走近的灵雎,想起很久之前,那个女孩,也是这样,她的长发飘飘,带着那场梦幻的桃花雨,走进了他的世界。   灵雎一进门就发现今日的燕萧有所不同,似乎,更温柔了些。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看着这个男人迷人幽深的眼睛,那里似乎盛满了江南三月的情意缱绻。不知不觉的,灵雎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猛烈的跳动了几下,扑通,扑通。   她在走向深渊。   “各附属国及部落的使者团过几日就会陆续抵达帝京,灵雎,如何下这盘棋,你知道该怎么做。”燕萧说着,嘴角勾起,俊美危险。   灵雎有些慌乱,瞬间调整好表情后,她淡淡的应下“自然,殿下的路,会很平坦。”   “这是使者团名单,具体情况,白月会告诉你。”燕萧拿起刚才写东西的纸,递给灵雎。   灵雎正接,窗外吹进来的风忽然大了些,将那纸吹了起来。   见纸被吹起,灵雎伸手去抓。身侧的白月倒早了一步,将纸抓到了手中。   二人的姿势就这样定格在这样,灵雎微仰着头,她长长的睫毛在光下像蝴蝶振翅欲飞的翅膀。白月稍稍低下头,半长的发被风吹起,细长的眼睛碎冰似的折射着阳光。   “给你。”   白月后退半步,把纸递给灵雎。   灵雎看着白月递过来的纸,以及,骨节分明的白月的手。早上发生的事情嗡的涌了上来。   灵雎接过来,脸竟比刚才红了还红了几分,白里透红的肌肤比平时的苍白多了些活力和生气。   燕萧注意到灵雎的情绪变化,没有言语,低下眼睫,重新拿起笔写起了什么。   趁着灵雎看名单的空当儿,燕萧又将刚写好的纸折好递给白月。“前段日子,顾将军一直差人来邀我同醉。正好明日无事,你派人将信送去,就说燕萧明日到访。”   白月接下,正好灵雎也看完了名单。   二人正欲离开,白月踌躇的问道“殿下,瞳胧不肯见人,连珠楼.....”   “瞳胧那里有什么变数吗?”灵雎拧眉,看向白月。   燕萧却突然的笑了,虽然只是很小的弧度,灵雎却看的一清二楚,瞬间的,心脏又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的跳动了起来。   “如果你去,瞳胧自会见你。”燕萧笑着,神情里掩着心里莫名的情绪,而这份情绪代表了什么,恐怕连燕萧以及灵雎白月,都不知道。   连珠楼。   白天的国色天香虽没有夜晚的迷人,却也自带着华贵之气。   白月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在窗子跳进来,他站在门口,静静的,恍若时间静止一样。   茶间,瞳胧细细擦拭着绿玉杯。   阿言对着棋盘的黑白,自己与自己下着。   良久,阿言开口“瞳胧,你动摇了吗?”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夹着莹润的白子,语气不温不淡的问道。   瞳胧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软布。她咬着下唇,犹豫的说道“阿言....我.....”   阿言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来走向瞳胧。她的裙摆滑过地面,带起空气里的茶香晃动。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可是,你失去的,是你再也煮不出茶了。”阿言轻轻的说道。   瞳胧侧过头,阿言美丽虚幻的脸庞像玉一样晶莹,她的眼睛淡漠平静,虚空一般的令人绝望无力。   瞳胧闭上眼,低下头。   不再说话。   阿言转身离开了,她长裙的裙摆蜿蜒模糊,如退潮的海水一样大片的离开这座茶间。   门吱呀的推开,阿言抬眼,白月细长的眼微微眯起,这个女人,怎么似乎有杀气   似乎是笑了一下,阿言绕过白月,缓缓的走向回廊深处。 第42章 夫君~   “啊切~”   子衿吸吸鼻子,不由得缩紧了衣服。   “啊~真是!为什么今天这么冷?冻得我墙翻不过去怎么办?”子衿搓着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附近的环境。她活动活动手脚,心里埋怨着。皇后娘娘真是称职的后宫之主,自上次晚饭后,跟着自己的婢女一下子翻了一倍,连上个厕所都要跟着!   心里想着,子衿已经双手抠住了墙头。   “好!成功了!”   子衿正开心着,岂料墙头的砖土突然松动了。“呀呀呀!你不要掉啊,让我先过,啊~~!”   本想着半个月不用下床的子衿掉下去的瞬间悲催的闭上眼睛。死就死吧!   没有预料之中的屁股坠地,反而,身体悬空。   “真是,这么会惹麻烦。”   燕漓一早就知道子衿这小丫头要溜出去,怕被侍卫拦住才悄悄的跟着她,没想到,侍卫没拦住 ,自己倒摔下来了。   燕漓横抱着子衿,感觉有些轻飘飘的。眼里闪过暗色,最近厨房懈怠了。   “谁知道那墙突然松了啊!”子衿挣脱燕漓的怀抱,跳到地上。“我平常可是飞檐走壁的人,今天是意外。”   燕漓收回双手,背在身后,笑道“是,我的小太子妃怎么可能连墙都翻不过去呢。”   子衿撇撇嘴,埋怨道“都是这个破太子妃的名号,我连出宫都要靠翻墙。以前我随父亲在军营中时,可比现在自由多了。”   燕漓知道子衿是关不住的人,所以平日里也就对她偷溜出宫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糊弄过去了。   看见自家的小太子妃有些炸毛,燕漓伸手拍拍子衿的小脑袋,说道“今天就不必翻墙了,母后的披风做好了,我去瞧瞧。你就跟着我一起出去吧。”   子衿一听,顿时笑开了花。   “真的?”   “当然,走吧。”   “嗯!”   同梦坊。   “公子来的正巧,这披风长安姑娘刚做好,我这就给公子取来。”   一伙计恭敬的说道。   燕漓坐着,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   这同梦坊,虽只是这帝京大街上一间小小的店面,但因着长安的名号,这间小小的铺子,竟也到了千金难买一次长安的亲自裁剪。   他喝了口茶,视线撇向后侧的屏风,开口说道。   “长安姑娘为何要守着这一间小小的铺子你值得更好的地方。”   屏风后,一女子曼妙卓绝的身影若隐若现。   那女子低着头,头上的桃花配饰盛开的娇艳灼灼。她柔顺的发丝轻轻滑过脖颈,一双芊芊玉手拨弄着面前的绸缎。   “公子说的更好的地方,并不属于我。”女子柔嫩的樱唇轻启,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几分。“况且,有一个人曾与我讲过,要等他回来。”   燕漓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在下不知姑娘往事,失礼了。”   女子笑着,眼眶却已泛了红。“公子无须自责,都是往事了。”   方才那个伙计掀了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一长方形的锦盒。   “公子,这是您的披风。”伙计将锦盒交给燕漓。“只不过那毛毯还需要些功夫,这披风已用尽了大半的料子,所以毛毯长安姑娘需要些时间才能做好。”   燕漓笑道“雪狐皮虽千金难求,但我这里还是有些的。若是不够,我再添便是。”   伙计笑着应下来,心里震惊着这年轻公子的财力果然不比寻常富贵人家。   伙计退下了,燕漓看了一眼屏风后,那女子似乎一直都是一个样子,静静的站在那,安宁静好。   “毯子就麻烦长安姑娘了,在下告退。”   “公子留步。”   燕漓正抬脚欲走,长安却突然开口。   “长安知道公子身份高贵,但有些话长安还是斗胆要告诉公子。如果有一天,公子不得不告别很重要的人,请不要说让人期待着自己会回来的话。因为期待,本身就带着失望的结果。”   燕漓看着屏风后那个女子,她美好悲伤的身影模模糊糊的,轻飘飘的声音绸缎一样滑向空气。   悲伤,铺天盖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悲伤。   “多谢,长安姑娘。”   大街上熙熙攘攘,子衿像出笼的鸟儿东瞧瞧西看看,连眉毛似乎都欢喜的飞了起来。   “子衿~”   人群尽头,一红衣少女挥着手,高兴的喊道。   “红莲~”子衿老远就看见那个红色的身影,她飞奔着跑过去,脸上的笑明媚张扬。   “终于见到你了,我都快被憋死了!”子衿抱住红莲,高兴的说道。   “哈哈哈!好开心啊!”红莲也抱着子衿,开心的喊道。   “我最近正练着新的剑式,子衿你也是练武之人,不如趁着今天陪我练练如何?”红莲拉着子衿的手,开心的说道。   “好!我正愁没人比划呢!”子衿眉宇间英气凛凛。   ”  正是深秋,偌大的树林里寂静深远。落叶幽幽的飘落,掉在厚厚的草丛间。   “想不到红莲你竟使双手剑,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对手呢!”   “我的剑没带出来,咱们就以这树枝代剑,走上几招。”   高高的树枝高耸入云,光秃的枝桠划破水洗般湛蓝的天空,恰好的日光倾泻下来,整个树林意境深邃幽远。   那红衣少女黑发飞扬,眼角眉梢都是极其洒脱的笑。她纤细的身段恍若风吹过的莲花,美丽自由。   “子衿!这招叫风起,你可要仔细了!”   “你未免小瞧我了!”   子衿兴奋的喊道,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风中摇晃,高挑的身姿在这高高的天空下更显着英气不凡。   二人矫捷的身影不断在空中交错,卷起的落叶纷纷扬扬的在空中飞舞。   “嗯~”   子衿突然被红莲左手的树枝击中了肩膀,发出一声闷哼,重重的摔落在地。   红莲吓得扔掉手里的树枝,扶起子衿,小脸煞白。“子衿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啊?我带你去找大夫!”   子衿忍着痛,扯出一抹笑。“没事,以前我受的伤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双手剑本就难学,只有极少数人才可以做到双手剑之间天衣无缝的配合。而红莲刚才所使用的风起更是两只剑使出不同的招式,一心二用,红莲果然是习武的天才。   “这风起我才刚练了没多久,用的不怎么熟练,子衿,对不起啊。”   “行了,要是想补偿我就请我去天香楼吃顿好的!”   将军府。   燕萧在下人的带领下一路走到了后院。   “顾家世代镇守边疆,无数次击退外敌,无数次守住了大燕的江山。所以,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的陛下都格外器重顾将军。”   “当初太子大婚,你那剑舞早就让顾遇视你为知己。这个棋子,已经落了。”   “顾将军虽视我为知己,与殿下也算的上是交情匪浅,但这发生在不牵扯到皇位争夺的条件下。顾将军性情正直,一心为国,这样的人若是能助殿下,那殿下的路,不只会平坦一些。”   “反之,这样的人若是到了东宫的阵营,与我,可是大麻烦。”   “东宫太子妃林子衿是御林军林大将军的独女,这皇城已是东宫的了。所以,边疆,必须是殿下的。”   燕萧走过大小不一的青石板,高贵的衣袍随步子起落。   他与灵雎的谈话一句句的在他脑子里晃过,就在这里开始吧,燕萧抬眼,他墨色的眼睛锋利迷人,远远的视线投向那个练剑的男子。   他的棋子,现在,要落下了。   天香楼。   “这菜不错,以前没吃过,小二!”红莲喊来小二,指着一道菜问道“这菜是药膳吗?”   “姑娘,这是我们天香楼大厨新研究出来的药膳。最近天气转凉,这药膳温润滋补,有极好的驱寒效果。”   红莲的眼珠转了一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的拍桌而起。“啊!我可以给我姐拿回去!”   子衿一脸疑惑,问道“你姐姐难道你姐姐身子寒”   红莲坐下来,双手托腮,一脸愁苦。“是啊.....我姐自小就怕冷....本以为到了帝京能有所好转....唉。”   子衿听了,看见红莲这一脸难过,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门外突然进来两个个子高高的像家仆一样的男子,其中一个走到子衿身旁,恭敬的说道“夫人,我们该回去了,公子已经取了披风,正在楼下等您。”   子衿一听白了那个人一眼,站起身嘀咕道“这取衣服也太快了吧!”   等等!   取衣服!   太子哥哥取的披风好像是用雪狐皮做的,当初她看陛下把四殿下缴来的雪狐皮尽数给了皇后娘娘。那么多的雪狐皮总会留下些吧?   想到这,子衿脑子一热,顿时乐开了花。   “红莲,我的先走了。下次见面还是老时间老地点,我会送你一个大礼物!”   燕漓站在楼下,身旁却站着刚才的那个小二。   “公子,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些话说给那红衣姑娘了。至于反应,那姑娘似乎提到了她姐姐。”   “多谢。”   店小二刚走,子衿就在楼上跑了下来。   看着跑向自己的小姑娘,燕漓无奈的笑笑,张开怀抱。   意料之中,被扑了个满怀。   燕漓抱着子衿,揉揉她的小脑袋,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子衿抬起头,一把挎住燕漓,笑的明亮清爽。“夫君~”   燕漓承认自己那一刻好像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少女明媚的笑容就像太阳下的小花一样,她喊,夫君~   “怎么了平时出来可都是公子公子的叫着,说什么也不改称呼。今儿怎么改口了?嗯?”燕漓说着看了眼随着子衿下楼的家仆,其中一个冲燕漓点了点头。   子衿尴尬的一笑,随后拉着燕漓向外走去。“以前是子衿不懂事,夫君请消气。”   走到外面,正好她和红莲吃饭的地方靠街,窗户开着,子衿可以看见还在大吃特吃的红莲。   “红莲!”   子衿抬头,摇着胳膊喊道。   红莲听到子衿的声音,探出身子,笑着挥手。   “我走了,下次再见喽!”   红莲挥着手,眼睛疑惑的看向燕萧。这个看着很温柔的公子莫非就是子衿的夫君   燕漓抬头,目光和红莲疑惑的目光对上,他温和的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奇怪怎么感觉好像,有点想谁?   红莲皱着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我太子哥哥,关心人都要这么迂回。 第43章 灵雎,我都知道。   “太子哥哥怎么这么开心”子衿双手背在身后,漂亮的眼睛笑的的弯弯的。   “为什么这么说?”燕漓笑着,一双琉璃眼似乎聚了世间所有的光华灿烂。   子衿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几步跳到燕漓面前。她个子在女子中也算上高挑的,但仍然在燕漓面前矮了一截。   “因为,太子哥哥的眼睛也在笑。”子衿稍稍踮起脚,她美好干净的脸迫近燕漓的眼。   燕漓好看的琉璃眼微微收缩,他放慢了呼吸,注视着这双眼睛。   这一双英气澄澈的眼睛,在这浑浊的皇宫里恍若清泉一般,不动声色,无声无息的安抚着他疲惫不堪的心。   他退了半步,伸手摸摸子衿的头发。   “果然还是夫人了解我。”   子衿的脸登时红了,她瞪了燕漓一眼,气呼呼的说道“太子哥哥你就会欺负我!”说完,气冲冲的走到了前面。   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强烈刺眼的时刻,燕漓看着渐渐离自己远去的小小身影,眼睛忽然感觉涩涩的,好像进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   他能保护住这样的子衿吗   他可以留住这样的时间吗?   天空的云朵慢慢的飘过了,挡住了阳光,投下了大片的阴影。而燕漓就在这阴影的中央,他眉轻轻皱了一下。   如果,我注定留在这样的阴影下,燕漓想着。   “太子哥哥!”前方子衿清亮的声音响起。   燕漓看去,那个小小的孩子,在不远处,在阳光下,挥着手。   “太子哥哥,快点走啊,你被我落下了!”   他微微笑着,把所有的情绪锁进眼里。   国色天香,连珠楼。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瞳胧沏好杯茶,放在灵雎面前。   灵雎细长的手指苍白,慢慢摩擦着这紫砂杯。   “使者团的情况白月已经告诉我了大概,但有些事,我还是想亲自问明白。”   瞳胧看着面前的女子,和以往一样,面容虽美但却冰冷,浑身的气息都是冷冷的。   这样的女子,是多努力,才可以变成这个样子。   “虽说是使者团来京,但这次月下国太子以及草原的嗒察王爷也在来京队伍。月下国虽偏远,但其国境内铁矿众多。而这嗒察王爷更是草原上的霸主。所以灵雎姑娘,你想下盘什么棋”   瞳胧茶色的眼瞳淡淡的看着灵雎。   “月下国太子已经是注定的继承人,而这嗒察王爷此次还带了王子公主过来。瞳胧姑娘,不知,你怎么想?”   灵雎坐的笔直,她瘦削的脊梁看似不堪一击却又无比倔强。这样的女子,似乎天生就带着寒气,叫人无法接近更不敢靠近。   “这天气阴晴不定,叫我如何猜的透。”瞳胧说着,在一旁的矮书架上抽出了一本茶经。   “不过,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走哪部棋利处大,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走下去。”瞳胧翻着书,悠悠的说道。   “那草原的公主是个好对手,灵雎,你要认真了。”   瞳胧视线看向灵雎,她茶色的眼睛此时竟像个漩涡般,看不透。   “只要发生了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灵雎眉头一皱,冰雪般剔透的人眼睛隐隐的卷起冰霜。   “那如此说来,仰慕白月的京中女子也不在少数。瞳胧姑娘的对手看起来很多。”   灵雎周身的寒气又冷了几分,她虽看不清瞳胧,但看燕萧和白月的对话,她也明白几分。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燕萧那般回忆,不肯放手的人,从来不是自己。   自己的感情,一开始就注定得不到回应。   这份感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而瞳胧却突然笑了,她笑起来极好看,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本就是个对爱情没有天赋的人,灵雎,你也是。   有些东西,就算你如何想要将它抹去,可是,它注定活在一个人的记忆里。   更何况,他那样的人,是世间少见的执迷。   他不提,但他回忆。   就算我不说,你也会知道的。   所以,不要难过。   这个秘密,我帮你留住。   你不用活的那样委屈,还有我,这些事,还有我知道。   “我有多爱,我也不说。”瞳胧笑道,她眼睛笑的弯弯的,眼里却冒了泪花。   我很爱他,可是,所有的话语我都只说给他的天空。   “灵雎,我都知道。”   我有多爱,我也不说。   灵雎,我都知道。   灵雎,我都知道。   该怎么形容这一瞬间的心情,灵雎也不知道了。   她手微微抖着,瞳胧就坐在她面前,眼里的泪花闪耀着光芒。   燕萧偶尔的一个回眸,偶尔向她伸出的手,偶尔被她看见的坚毅悲伤的脸。   燕萧早饭时总爱吃的那道小菜,燕萧那件温柔的衣服,燕萧喊她灵雎时候空气的震动。   这些,每时每刻,都在撞击着她脆弱的防线。   那道名为主人和谋臣的防线,那道名为“真像水墨画啊”的防线,那道名为听雪院的防线。   这些东西,洪水一样折磨着她。   可是,她不能说出来。   绝对,不能。   “谢谢。”   灵雎压着喉咙的哽咽,开口。 第44章 陆烟雨。   燕萧进了后院,见顾遇正在舞剑。日光折射里,剑气凛凛。   “顾将军的剑法愈发精进了!”燕萧走过去,拍手道。   顾遇回头,见是燕萧,遂将手中长剑扔向燕萧。   “难得四殿下来我这,不如切磋一下”   燕萧接住顾遇扔过的剑,这剑锋利尖锐,周身散着瑟瑟寒气,是把好剑。   “那将军可要小心了。”   “殿下不必手下留情。”   顾遇又取了把剑来,两人站成一条直线,空气中的紧张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只见二人眼神一动,手中长剑仿佛有了生命般在空中交错纠缠,丁丁刚刚的剑身的撞击声不断响起。   这二人一招一式都不留余地,若是平常人的比试总会留些余地,这二人偏不走寻常人的路数,每次出剑都是全力刺出。   顾遇是武将,又是大燕百姓皆知的战神,剑法自是十分了得,每次出剑都带着逼人的杀气。   而燕萧的剑似乎淬了冰霜似得,太过寒凉。剑虽不带杀气,但却叫人心头发颤。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方才收了剑。   燕萧只是衣服微乱了些,而顾遇却是衣服破了好几处。   “没想到四殿下的剑术竟是如此了得,臣甘拜下风。”   顾遇虽败了,但是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不满愤怒,反而满是对燕萧的欣赏。   “将军今日心思不在剑上,一心二用,是我碰巧了。”   顾遇听了,索性直接扔了剑。他虽才过而立,但因着性情豪迈,多年守卫边境又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次回朝各路大臣甚至有些皇子就每天像约定好了一样往他这将军府跑。   纵使他回朝前就知道回来要应付这些,但是,着实是力不从心。   “这登门拜访的太多,我常年在边境,哪里应付的来这些在帝京的人。”   顾遇笑着说,眼睛却若有若无的看着燕萧。   “听闻将军曾以百名军士击退敌军千人,那想必将军也自然明白,兵不在多而在精的道理。若是士兵不能派上用场,留之何用”   燕萧说的极平淡,甚至还带着丝丝云淡风轻。   顾遇深深的看了燕萧一眼,眼中的情绪叫人琢磨不清。   “战场上自然是如此。”顾遇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平日里还是要的饶人处且饶人。”   燕萧已站到了阶下,他淡淡问道“若是这平日便是战场,将军又该何解”他的眼神像穿透黑夜的光。   不等顾遇回答,燕萧说道“庄中还有些事没有处理,改日再与将军切磋。”   燕萧走后不久,一个跟了顾遇多年的将士问顾遇“这四殿下看着不易接近而且性情有些残忍,那么多大臣皇子,将军怎么就偏偏见了四殿下”   顾遇看着那把燕萧用的剑,漆黑的剑鞘冷冷的闪着光。   “这帝京可比边疆凶险多了啊!”顾遇拍拍那将士的肩“想要在危险的森林里活着出来,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帮手,然后除掉所有挡路的障碍。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已经卷进了这场游戏。而一个心狠的伙伴,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将军,为何不选择太子殿下”   “大燕看似安宁,但月下国近年进贡的铜铁一点点的减少,而那草原部落的势力也在扩张。表面上虽仍旧臣服大燕,但权利这东西,谁拒绝的了?不是我选择了四殿下,是大燕选择了他。”   回山庄的路上,燕萧路过一片银杏树林。那璀璨伤感的树枝高高的伫立在他的头上,他抬起头,黑沉的瞳孔微微收缩,带着细微的恍惚。   白月站在远处,他一身白衣在这银杏树下更加孤远。   他看着仰头的燕萧,燕萧的背影没有平日的高贵冷漠,反而是,悲伤,铺天盖地的悲伤。   有银杏叶扑簌簌的落下来,燕萧眨着长长的睫毛,那眼里竟有了几分湿润的颜色。   你过得好吗?快乐吗还会向别人温柔的笑吗?   我想你想的真的要发疯了。   你在桃花雨里的回眸,你噘着嘴不愿意离开的背影,你的声音你的样子......   烟雨,你在哪?   白月见此,转身欲走,却不料撞见了刚回来的灵雎。   “你,没事吧?”   白月拧着眉,他看的出来灵雎的情绪有些不稳。   灵雎摇摇头,扯出一抹笑。   她看见了燕萧。   似乎注意到灵雎的视线,白月说道“殿下现在不希望被打扰,我们走吧。”   灵雎扯着极浅的笑,她盯着远处那个高高的背影,胸膛里好像有雪山的寒风呼啸而过。   她嗓子有些紧,眼睛很酸。   一片银杏飘落,灵雎伸手接住。那叶子静静躺在她的手心,清晰的叶脉在阳光下不知为何竟格外的晃眼。   一颗泪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砸在银杏叶上。   “那个人,一定陪殿下看过一样的银杏吧?”   灵雎轻轻的开口,她仍带着极浅的笑,可泪却一颗颗的砸在手心的叶子上。   为什么,会看见。   白月又岂不知灵雎的心思,她时而望着燕萧恍惚的神情,被他看见了好几次。只不过,当初只是猜想,今日看来,是实事了。   女子的眼泪,他多久不曾见过了。   “若世事都如愿,那感情又有何值得珍视怀念的。”   白月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不知不觉连声线都低了几分。   灵雎闻言抬头,美丽的眼睛盈盈的闪着水色。   “虽然你哭的样子也漂亮,但不哭的样子,更好看。”   白月踌躇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说道。   灵雎听完扑哧一笑,脸上多了薄薄的粉色。   “只是听人说过,女孩子哭了,要这样安慰才对。”   白月别开脸,半长过肩的黑发被风吹起,看不见他的神情。   皇宫。   淡月准备着午膳,看着燕漓子衿二人脸上皆是掩不住的欣悦。   子衿不提,对于燕漓淡月心中有些吃惊,太子殿下多久没有这样表露出自己的情绪了?   用过午膳,子衿便拍拍肚子,一脸满足的睡觉去了。   燕萧反倒令人取了青山琴来,这青山琴与暮云琴都是南海怀星木打造而成。暮云琴意境低柔,弹奏之时只令人感觉时光温暖,岁月如歌。而青山琴则截然不同,与暮云的安宁相较,更多的是青山长风般的自由不羁,仿佛就像海面上自由的海风一样。   淡月取了清雅的熏香,静静地站在一侧,手中的小扇慢慢摇着,淡淡的香气弥漫空气。   “殿下为何如此重视灵雎”   淡月摇着扇子,轻轻的问道。   燕漓拨弄着琴弦,泠泠琴音山涧流水般洗荡心脏。   “因为,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燕漓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眉梢爬上温柔的笑。   “大婚那日,我看见她跪在父王面前,穿着一身白衣。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的脊梁挺的那般有风骨。这宫中的人都是一个样子,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每个人都活的小心翼翼,纵然这皇宫是无与伦比的好住处,但是,谁又真的了解这里的压抑和孤独。”   淡月摇扇子的动作缓慢了许多,她自幼服侍太子,自然知道太子的生活是哪般模样。   这个大燕尊贵的太子被困在礼数规矩权利的束缚下,他没有父亲母亲,只有父皇母后,他没有朋友,只有书童侍卫,他也没有自己的,爱人。   这样温柔完美的人,这个被赞美的东宫太子,他其实活的很孤独。   “可是,灵雎出现了。她就像雪山上连年不断的飞雪一样,不沾染一丝的富贵之气,她的视线,直直的穿破那些喧嚣嘈杂,那时候,我就知道,这就是我甘愿沦陷的理由。”   “殿下....”   淡月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燕漓这时已停止弹琴,他转过头,目光投向庭院的苍翠的松柏。日光温柔,人亦温柔。   “若我不是太子,这天大地大,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燕漓喃喃自语,阳光撒在他的身上,像说着,来日方长。 第45章 进京   漫天飘下的银杏叶像一场缱绻美丽的梦境。灵雎身姿纤细,着白衣,白月长身玉立,着蓝衣,二人站在飞舞的银杏叶下恍若不真实的绝世名画。   “我掩饰的真的很差劲吗?连你都看出来了。”灵雎的睫毛还挂着泪珠,有些委屈的问。   白月细长的眼睛扫过灵雎美丽的侧脸,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银杏。   “是,你真的很不会掩饰。但是,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殿下他完全的没有察觉到。”   说着,白月将那片银杏叶抛向空中,瞬时间那叶子便混入满天的银杏叶中,完全找不到了。   “就像这片银杏叶,你若是在意,即便是这空中地上的叶子数不胜数,你也能找到它。但若是完全的不在乎,只当只是平常的一片叶子,即便是作了标记符号,也找不到。”   灵雎怔怔的看着天空飞扬的银杏叶,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白月极轻的叹了口气,他的视线伸向远处的燕萧。   那个男人,一直就活在寂寞里。即便是拥有了幸福,也是很快的就抛弃了他。   “灵雎....”白月开口,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不要爱上殿下,他是一个留不住自己珍惜的所有的人。”   灵雎弯弯嘴角,扯开话题。“你倒是很少说这么多的话。”   白月瞥了她一眼,恢复到平日里冷冷的模样。   “走吧,殿下不需要我们陪着。”   说完,人就消失在漫天的银杏叶中。   而此时城外,一列浩浩荡荡的车队正驶入帝京。   而车队中一辆华丽的马车里,一个女子正慵懒的倚着车窗,纤纤玉指绕着长发一圈圈转着。   似乎是听到了逐渐多起来的人都喧闹声,那女子掀开帘子,用白皙的手指挑着。   “亭归,要到了吗?”   女子懒懒的嗓音像浓郁甜腻的花香一样吹过了过来。   那马车前一男子骑一枣红色骏马,看那男子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脊梁挺直,日光下泄,格外清俊。   被唤亭归的男子转过身,笑着回答“马上就到驿站了,姐姐再忍忍。”   “好吧,谁叫父亲不许我骑马,非要我坐这小小的马车,现在浑身都不舒服。”   说着那女子放下帘子,车队有条不紊的前行着。   而驿站已经开始迎接贵客了。   月下国太子一行刚刚抵达驿站,整个驿站上下都在忙碌。   月下国国姓为楚,当今太子单字维。   与大燕太子燕漓相似,这位月下太子也是平日极好相处的人。   “殿下,西院是您的住处。属下刚去看了看,倒是可以。”   “房间倒是无需讲究,环境如何?”楚维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身华贵衣袍更是衬的他面冠如玉。   “这驿站分东西南北四院,东院是嗒察王爷的住处。殿下住的西院与东院只隔了一个庭院。那庭院也是别致,假山流水,落花高树倒是全有。”   “哦”楚维合上扇子,一双桃花眼弯起来。   “看来我们在这的日子不会太无聊。”   楚维翘起嘴角,眼睛里的神情明明灭灭。   “殿下这是何意”那属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维笑着,用扇子敲了下那属下的脑袋。   眼神瞥向那门外,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不过几秒,两队身穿草原服装的兵士走了进来。   那队伍的尽头,并肩而立一男一女。   那女子未穿草原服饰,而是穿大燕女子的衣裙。那暖暖的,催人困的阳光颜色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穿。她身边的男子,身穿草原王族的衣服,身姿挺拔,让人感觉一种朝气蓬勃般的怦然心动。   “这位就是月下国的太子殿下吧?闻名不如一见,太子殿下果然与传闻中一样。”   那女子走了过来,几步间已打量了楚维一圈。   楚维笑眼吟吟,颇有兴趣的问道“关于我的传闻很多,真真假假,不知图灵公主听到的是哪个传闻”   那图灵公主笑起来,笑声懒懒的,还有些糯。   “个子很高,长的很讨女子欢心,笑起来格外吸引人。”   楚维有些不好意思的弯着嘴角,说道“传闻真真假假,公主怕是听了假的传闻了。”   图灵挑挑眉,摆出一副完全不信的表情。   “公主也与传闻一样,美丽无双,不愧是草原上的明珠。”   图灵将长发拨到脑后,眼波宛转间尽是催人醉的慵懒。   “那看来,太子殿下听到的是真传闻。”   “也传闻公主骑射极其了得,是嗒察王爷亲手所教。希望有机会可以一睹公主的马上英姿。”   说着楚维扫了下四周,有些疑惑“怎么不见嗒察王爷”   图灵看了他一眼,女子如猫眼一样的瞳孔流转着细碎的光芒 ,唇不点而红。   “我累了,先告辞。亭归,走了。”   说完径直招呼了带路的人走了。   现场一片尴尬。   “太子殿下,父亲被召进宫陪圣上叙旧,所以才没来驿站。我长姐平日散漫惯了,还望殿下勿怪。”那草原王子亭归急忙走上前来,一脸歉疚。   楚维倒也不在意,笑着说“大燕陛下与嗒察王爷乃是多年挚友,倒是楚维考虑不周,多此一问惹了公主不开心,还望亭归王子代我向公主致歉。”   亭归听了这话,一张俊脸不好意思的红了起来,忙摆手说道“怎么还能是殿下考虑不周,是姐姐失礼了。”   “亭归~你不会迷路了吧?”   图灵不知何时坐在了人堆的尽头的一张桌子旁,单手托腮,神色缱绻慵懒。   “那殿下,我先告辞。”   亭归大步走向图灵,有些生气的说道“姐姐,这不是草原。”   图灵打了个哈欠,她眨眨眼,美丽的眼睛盯着亭归。   “我知道。现在我很困,一会睡醒了要吃千层糕,绿豆酥还有竹叶粥,千万记得买。”   说完图灵打着哈欠慢吞吞的走了。   “姐姐!我真的很认真在和你谈这个问题。”   “嗯嗯,你觉得桂花糕怎么样?还是糯米团子好些?”   “姐姐.....”   “亭归乖,姐姐会给你留一份的。”   “姐姐......可你每次都吃了我那份....”   “是吗?我不记得了。”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图灵是突然想这么写的一个人物,长的很漂亮,平时懒懒的,举手投足间都是不能抗拒的迷人。 第46章 许哥哥,许婉。   皇宫。   当今大燕皇帝单字川,自继位以来,以雷霆手段收复了被异族侵占的疆土,又颁发了新的法令,免了徭役减了赋税,百姓都说当今大燕皇帝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   草原多出英雄豪杰,而嗒察王爷有勇有谋,待人坦诚,近几年打败了好几个意图挑起事端的部落,大有统一草原的势头。   这样两个拥有无上地位和权力的两个男人,谁能想到真的是挚友呢?   御花园,水月亭。   嗒察王爷满上一杯酒,道“陛下还不等我换身行装就召我进宫,落在旁人眼里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了?”说完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好酒!”   嗒察王爷赞叹着杯中美酒的甘醇。“果然还是皇宫有好酒,这春风度还是老味道。”   燕川一语不发,眉宇间隐约露出些欲言又止。   嗒察王爷将酒杯放置一旁,正色道“陛下,今日我们只谈兄弟情,若是陛下想问别的事情,那今日恕嗒察无法奉陪了。”   燕川一笑,满上面前的酒杯。“今日我们只谈兄弟情,我先干为敬。”说完燕川仰头喝尽杯中酒,酒香蔓延里隐隐约约切不断的无奈寂寥。   嗒察也顺势满了酒,二人虽不多言语,这酒倒也喝的畅快。   酒过半巡,燕川眼中已有醉意。   嗒察瞧着他这副样子不禁大笑,又满了杯酒一饮而尽。   “阿川,当年你可是喝倒了无数草原勇士,如今怎么就醉了!”   燕川扯扯嘴角,这位中年的帝王虽看着面容白些,但依旧可以看出他年轻时是如何的英俊迷人。   他似是醉了,上身趴在石桌上,华贵的绣着龙纹的衣襟被酒打湿,他头枕着胳膊,眼神游离。   “嗒察,只有你还肯叫我声阿川。”   说完燕川支起身子,低着头,手指捏着眉心。   半晌,他才苦笑着说“嗒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让我见她一面吗?”   嗒察看着眼前这个尊贵的大燕君主,他现在看起来很脆弱,他在哀求着,求再见她一面。   这个粗犷的草原可汗也不禁的心痛,可他最终也只是冷漠的说“你活的不好,就是对她最大的补偿。”   燕川自嘲的笑起来,他苍白的面容让他看起来不堪一击。   “她要我做一个好君王,我做到了。她说我活的不好就是对她的补偿,我也做到了。如果这是我当初犯下的罪的惩罚,这么多年了,也该够了....”   “久别之后,物是人非。阿川,你早已不是我初见的那个你,我也不是你初见时的那个我。你身后是大燕百姓,我身后是草原儿女。”   燕川站起来,这水月亭建在湖中央,只一曲折的木桥连着岸边。   “这亭子我是按着当年的样子建的,这酒也是当年那家铺子酿的。”   燕川看着湖面,望着碎玉般的粼粼波光,暗自寥落。   “嗒察,当年我先是阿川然后才是十七皇子。可是现在,我必须是大燕皇帝。”   燕川慢慢说着,眼底的情绪如同黑夜清邃的月光,迅速扩散消弭了。   嗒察坚毅的脸庞线条分明。   “这几年草原确实有些人不安分,扰了大燕百姓的安宁。阿川,我虽恨你,但终究当你是朋友。草原那里,我会替你一直守着。”   这位神勇的草原可汗,在一个爽朗的秋日,在波光粼粼的倒影里,许下了诺言。   “嗒察,我不能让草原部落强大起来。所以,可能会委屈你。”   “嗒察只求陛下,不伤我草原子女。”嗒察跪下去,说道。   燕川笑着扶起他,说“你我之间何须称陛下,我答应了她的,做一个好君王。”   爱情如果有遗憾,不是因为没有得到而遗憾,真正的遗憾是你得到了可是你却松手了。   婉婉,谁能想到当年分开过后,竟是漫漫一生的离别。   燕川被这湖光水色晃了眼,恍惚间他竟怀疑婉婉是否真的像这湖水,真的在他的生命里存在过。   “我知道你找到婉婉和你的孩子了。当初那小子七八岁时我就看着与你是一个模样,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   “萧儿啊,性子与他母亲狠心时候一模一样。几年前我找到他,费了好大功夫才使他四皇子的身份无人猜疑。本想着,就这般让他过着富贵生活,虽生在帝王家,但绝不让萧儿卷进皇家的纷争。”   “可是,萧儿没有。由爱生恨,萧儿多爱婉婉,便多恨你。我进京时就听说了,四殿下的实力已经逐渐成了气候。”   “是啊,我没保护好婉婉,如今连我和她的孩子也没保护好。”燕川低声的说道。   无名山庄。   燕萧站在长廊,背对灵雎,双手背在身后。   风吹起他的黑发衣袍,如凉月光一样的寂寥。   “今日父皇急匆匆的召嗒察王爷进宫,并不许他人侍候。灵雎,你觉得父皇和王爷会谈什么”   “嗒察王爷进宫还未换行装,如此行色匆匆必是陛下有重事相商。可据说陛下遣散了太监宫女,却命人取了上好的春风度。陛下身体抱恙,却喝最烈的春风度,可见这个重事是陛下的私事,只有心中苦闷想要倾诉时,一个不饮酒的人才会想要喝酒。”   灵雎缓缓的分析着,脑中想着刚才在连珠楼时瞳胧的话。“当今陛下与嗒察王爷有相当深厚的交钱,而且王爷口中有陛下最想知道的消息,所以急召王爷进宫的事情也没准会发生。”   不过,这个消息瞳胧却不肯透露分毫,只说还是不知道的好。   燕萧转过身,沉思。   “苦闷父皇吗?”   灵雎微微一笑,好看的眼睛看着燕萧。“人不是神,纵然是陛下也会有苦闷。”   “过几日便是各附属国和部落使者拜见父皇的日子,前段日子颜唐沫的事情已经对东宫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灵雎,我不希望东宫有反击的机会。”   “自然,即使东宫根基深厚,但是千里之堤也会毁于蚁穴。”   有风自长廊穿过,吹动燕萧灵雎的衣袍。这风已经急了,不复夏季的炎热,冬天终于要来了。   “月下国太子正妃之位还空着,而那草原的图灵公主正值婚嫁年纪。在朝皇子中,东宫侧妃之位,我的正妃之位,还有近日深得父皇喜爱的老九的正妃之位。在朝公主,除了年满十九的七公主非玉其余的不是已经婚配就是年纪太小。而图灵公主的弟弟,嗒察王爷的继承人亭归王子也来了帝京。这场宴会,我很期待。”   在越人歌中,有词写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灵雎想着,或许这一生只给了她这一次机会站到他身边,可以让她好好看着他的面容。如此,便是为了这一次机会,这天下,她拼尽一身谋略才华也要为燕萧夺来。   心悦君兮知不知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她不过是一个谋士。   他的正妃,自然是他心悦的女子才能当的。若是那草原公主真的嫁给了殿下,那,也是好事。   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令燕萧回头看向灵雎,却瞧见她盈盈的眼蒙上了层悲伤。他还是第一次见灵雎这般表情,抬起手有些顿的敲了下灵雎的额头,笑道“怎么担心如果图灵公主嫁进了山庄,我赶你走啊?”   燕萧突如其来的动作叫灵雎吓得后退几步,她长裙广袖下的掌心因为紧张出了细细的汗。灵雎看着眼里带笑,眉目也变的俊朗的燕萧怦然心动,却故作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道“殿下何时也学会取笑人了”但她红了的脸早就泄露了她的心情。   这一瞬间,燕萧有些忍俊不禁,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一面笑着一面说道“不过刚刚学会,看来学的还不错。”   驿站。   睡了一觉迷迷糊糊醒来的图灵,迷离的眼环视着屋子里的陈设,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到了大燕了。   “亭归~”图灵披了件外衣下床,坐到桌旁懒懒的喊道。   一直待在外面的亭归听到自家姐姐的召唤,偷偷的翻个白眼高声应道“姐姐!东西买好了。”   进了屋子,亭归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好,还贴心的倒好了茶水。   图灵夹起一块千层糕,慢慢吃着。   亭归在一旁看着他的姐姐,这个被称为草原明珠的女子。她微微眯着眼,几乎明艳得无可救药,折了天下所有男子的视线都不为过。可偏偏....   “对了,亭归,你还记得小时候经常逗你的那个许哥哥吗?”   图灵挑挑捡捡的将这些糕点吃了个大半,问道。   “自然记得,许哥哥还送过我一把弯刀。不过,姐姐,许哥哥如今是大燕的四皇子,他会不会和我们生分了啊?”亭归皱着眉,手指敲着桌子。   “这样啊...咯咯,若是你许哥哥与我们生分了,你就拿弓箭把他射成筛子。”   亭归的眼角跳了跳,说“姐姐,我可不敢伤许哥哥。小时候我才五岁,你和许哥哥就变着法的逗我。现在你们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皇子,我可惹不起。”   图灵单手支着下巴,眉眼迷人,喃喃道“这个许哥哥,姐姐可是想念的很呢。” 第47章 失控的感情   今年冬天虽然才刚到,却冷的出奇。   子衿一脸怒火的把信摔在地上,说道“爹爹叫我学什么大家闺秀温婉端庄,我偏不学!我已经嫁到了皇宫里,难道还要我去学那些阿谀奉承吗!”   子衿这一生气,吓得身边的侍女直接跪在了地上。   “小姐,将军说了小姐既然是太子妃就要帮助太子,切不可再像昔日在将军府那般了。”   子衿气从未生过这么大的气,她冷声道“我只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权利场上我不会也不学不了。若是爹爹不满意我这个太子妃,那我大可以劝太子哥哥娶个伶俐机智的侧妃回来。”   说完,子衿广袖一扬,出了殿门。   燕漓在御书房回来时,宫里的人就来报说太子妃生气了,正一个人单挑宫中的侍卫呢!   空地里,子衿长剑挥舞如银蛇,俊俏的身姿比那侍卫还要英气几分。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承认我这个太子妃!为什么太子妃就要学会圆滑伶俐!我堂堂将门之后,不能在军中施展抱负!却要天天陪那些妃子喝茶赏花!   燕漓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子衿发泄似得疯子般与那侍卫对打。那侍卫本就忌惮着她太子妃的身份,加上子衿本就武功不弱,被逼的步步后退。   “够了。”   燕漓拦下举起剑的子衿,一双琉璃眼少见的暗了下来。   “够了?怎么够了?!为了这个太子妃的名号,我放弃了自由,我不能骑马看花,不能对月畅饮,我甚至连出去都要偷偷摸摸的!”子衿看着燕漓,语气越来越激动。她好看的眼睛在深秋的阳光打磨的发亮。   “子衿....”   燕漓抬手想要抱她,却被子衿一手推开。   “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太子妃该做的,所以我跟着嬷嬷学礼仪,学怎么说话,学碰上那些妃子要怎么不露痕迹的才能把那些打听太子哥哥的问题混过去。在这里,我每一刻都活的小心翼翼,胆战心惊。我甚至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太子哥哥,我真的很累了。”   “我....子衿....对不起....”   燕漓低声说道,子衿不知为何隐约间听出了一丝悲怆。他又说“若不是嫁给我,你定比现在活的快活潇洒。”燕漓顿了顿,又说“几日后,或许子衿就不会这么累了。”   说完燕漓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子衿拾起剑,看着远去的那人。这就是燕漓,世人传言的温柔多情之人。那一双琉璃眼虽温柔但却凉透心底,一双笑唇更是叫人憎恨不起来。   “切!每次都这样,这太子妃怎么就这么难当啊。”   子衿挥着手里的剑,说道。   无名山庄。   燕萧问道“驿站那里什么情况?”   “昨日月下国太子和嗒察王爷都已经到了,据说月下太子和图灵公主有几句交集,但后来不知道月下太子说了什么惹了公主。”   灵雎说着,眉头稍稍的皱起来。   “初次见面便如此,看来图灵公主与月下太子相处的不是很顺利。”   “这可说不准,这个草原公主脾气古怪着呢。”   燕萧好像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灵雎一愣,淡淡的笑了笑。“也对。图灵公主曾说自己的夫婿要由自己来挑选,如今不知多少人挖空心思的要讨这位公主的欢心了。”   “那你说,这位公主的欢心,我可讨的来”   燕萧点上熏香,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有什么可拨香炉的。忽然看见灵雎黑发间的玉簪,手一伸就取了过来,拨了拨香炉。   灵雎一时脸上表情复杂,她佯作不慌不忙的别开眼。   “若是给了他们需要的,便不需要讨公主的欢心。”   燕萧背对着灵雎,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捉摸不定。   最近他的行为越发的失控,燕萧眼中情绪翻涌。   “我断不会娶公主,灵雎,如何做是你的事了。”他的语调阴冷,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灵雎慢慢转过身,理了理衣服上莫须有的褶皱。   “殿下放心。”   阳光移动,门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灵雎的脸。她忽而的轻轻的笑了,“殿下最近心情波动的厉害....是有什么事情吗?”   清风拂过,干枯的树叶被吹的哗哗的落了下来。日光照在燕萧的背影,微微发出冰冰凉凉的气息。   “出去吧。”   夜色暗沉,有明亮的月光照在窗棂上。半明半暗里,燕萧从噩梦中惊醒,倏而坐起,大口大口急喘着,冷汗湿透了脊背。   “烟雨......”记不得是多少次做这样的梦了。燕萧抚着自己的右手,似乎还能感受到昔日她的温热,还有她事无巨细的叮嘱。   烟雨被掳的时候正大病初愈,身子本就孱弱,也不知那神秘人有没有给她寻个大夫,天凉了有没有给她灌个汤婆子暖脚。   那日,江南繁花似锦,璀璨艳丽。   模模糊糊中,她的轮廓温柔多情,笑起来的模样恰如二月花开。她拉过他的手,笑的温柔害羞。“子萧哥哥,我们可约好了,等我身子养好了,你就去向爹爹求亲。”   少年时候的他把烟雨拥入怀中,眼神坚定。   “我必娶你。”   最后的这四个字轻如蚊蚋,却让怀中陆烟雨红了眼眶。   找到烟雨尸体那天,他没去。独自躲在烟雨的小楼里绝望哀嚎,等陆家大公子找到他时,他早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可,燕萧不甘心,他一定要寻回烟雨。   灵雎坐在雕花铜镜前,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巴掌大的脸冰冷异常,这张脸,究竟哪里像那个女子......   “草原公主,继位王子,一国太子,这次宴会,怕是热闹了。”   次日傍晚,光色晦暗,窗檐下透过一抹斜阳,泛着红,揉碎了屋内的袅袅香气。   子衿站在窗前,燕漓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从她身后出现,脚步声轻的让子衿根本没有一丝察觉。   子衿抿抿嘴,抬脚就走。   “子衿。”   子衿心中一紧,广袖下的手攥得深了一些。   燕漓逆光而立,看不清他的轮廓。   “我没能力放你出去,但我会给你在这皇宫最大限度的自由。”   ......   “我还有事,你先用膳吧。”   子衿应了声“是”,擦肩而过时的燕漓身上独有的双生花的香气很好闻。   晚膳自然只有子衿一人,整个饭桌都压抑着。   淡月重新点了一炉香时,已经过了晚膳。   霞光里,燕漓侧着身,在袅袅香气里看过来。   谦谦君子,灼灼玉华。   “子衿还好吗?”   淡月走过去,在微弱的霞光里观察着他的面色,似乎有些苍白。“太子妃用过晚膳就回了房,并无异常。”又说“殿下为何不点灯”   燕漓轻声说道“黑暗总会让人更清醒些。”   淡月拧眉,“殿下在烦心过几日的宴会吗?我看四殿下虽然近日得了风头,但陛下不也看重九殿下。”   “父皇心中在想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不过,父皇最近这么看重小九也多是为了平衡朝中局势。四弟血太冷,总是给人冰凉刺骨的感觉,很多人说他有父皇当年征战时的风采。”   “可殿下却是最好的太子,四殿下有陛下当年风采又如何九殿下颇受重视又如何这天下最后还是殿下您继承。”   “淡月!休的胡说!”   燕漓冷声呵斥道。   “这还好是在东宫,若是别人听见了,我也护不住你。”   淡月低头,“殿下,淡月知错。”   入夜,月色寂寥。   子衿沉沉的睡着,面容恬静。   “皇位有谁不想去争?又有谁谁不想拥有江山如画和无上权利弊病日渐显露的法律条令,逐渐衰败的母妃家族,还有你的梦想自由,这些,这就是我不得不争的理由。”   燕漓的指腹温柔的流连在子衿的额头,无人看见他眼底的温柔。   “子衿,我不会让你像我一样没有自由。”   燕漓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子衿的声音,低低的,压着。   “太子哥哥......你......还好吗?”   燕漓转身,含笑说道“好与不好,与我并无多大影响。夜里风凉,不要再踢被子了。”   他这种压抑的,苍白的,温柔的笑容,只让人觉得心疼。   那一刻,子衿觉得她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燕萧带着恨回来,他一直在寻找他的爱。   燕漓遇见了他的爱,但花开两面,最终哪一面的他会完全盛开,抱住他的爱。 第48章 许少爷这是惹了桃花了   楚维拜访东院时候正是上午暖阳时分,满院的花玲珑盛放,暗香氤氲。   “大燕接待使臣的住处还真是用心,虽是初冬,这庭院花草皆用温泉水灌溉着,长的倒是比那盛夏时候还好。”   楚维摇着手中的玉扇,赞叹道。   “你们去摘些开的好的花来,见了图灵公主要机灵点。”   织花帐内,图灵穿着一袭暖色绣着彩蝶的百褶裙,那裙子穿在她身上,就如草原上最耀眼的花。她的头发微微泛着金色,慵懒地披着,如天边美丽的云霞,衬着花一般的容颜。   “鲜花配美人,这花是新摘的,十分娇艳,不过在我眼中还是不及公主丝毫。”   楚维笑着,将花递给图灵。   图灵闻着这花的香气远没有草原上的野花闻着清爽。   她蹙了蹙眉,樱唇轻启,“亭归,扔了。”   亭归接过花束,抱歉的笑笑,“楚维殿下,我姐姐性子散漫,你不要介意。”   楚维笑道,“美人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何况还是公主这样的倾城之貌。”   那裙子看着极其华贵,隐隐闪光,如水光波动。脖领处是金纹的样式,将脖子衬得格外修长,格外精致,如白天鹅在湖上仰望着蓝天白云。   “殿下不必再费心了,我自幼在草原长大,你那月下国偏着很,我住不惯。”   她右手掐着腰,腰肢曼妙,一步一步的走向楚维。   大多女子做这样的姿态多数忸怩,但偏图灵做出来带着高高的骄傲。   “公主可真会开玩笑,我月下虽偏了些,但气候宜人,那满山的竹林和山涧的流水想必草原上是没有的。公主若是有兴趣,楚维欢迎公主来我月下游玩。”   图灵拿过亭归手中的花,一瓣一瓣的摘下。   “也是,这大燕的花太浓了。”   楚维走后,亭归一脸嫌弃的看着满地的花瓣。   “姐姐,你也太胡闹了。这出楚维一天跑一次,你呢,还跟人家打太极。”   图灵看着乖乖捡花瓣的亭归,叹了口气,也蹲下来,爱怜调侃的摸摸亭归的头。   “我的傻弟弟啊,还好你姐姐没有嫁人。”   “是啊,还好姐姐你没嫁人。不然现在被天天纠缠的就是我了。”   亭归捡好花瓣,站起身来。   图灵大大的猫眼转了转,调皮的笑着,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听说那大燕七公主长的貌美如花,亭归你要是看上了,就娶回来。”   “姐姐!”   “月下国那也有年龄差不多的公主,要不也考虑考虑。”   “姐姐......”   图灵看着自家单纯的弟弟被自己逗得已经说不出话,得意的笑笑,白皙细长的手指点点亭归的额头,笑道“好了,不说了,免得父王又说是我欺负你了。”   亭归虽是草原的王子,性情也是豪爽,但就是有时候,性格简单的太可爱。   “姐姐,今晚是大燕放灯祈愿的日子,好像很热闹,姐姐要不要去逛逛?”   图灵支着下巴,丝绸般的黑发垂至腰际,她美丽风流的眼睛弯着,闪着光。   “自然要去,说不定有好戏看。”   无名山庄。   红莲最是闲不住的人,前几日就听说了今晚帝京会放灯祈愿,一直吵着求着灵雎陪她去玩。正好今天也赶上她和子衿碰面的日子,如此还可以好好和子衿玩会儿了!   灵雎最是受不过红莲软磨硬泡的功夫,昔日在天山时那些师兄师姐可没少被她糊弄。   不过,灵雎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夜色,心思也暗了下来。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前院,门口思远人的大石映入眼帘。   冬天已经到了,这长廊四周的花早就败了,唯有庭院里的古松还是一样的挺拔。   燕萧倚着长廊的柱子,隔得有些远。渐渐地,灵雎大约听到,燕萧在低声念着什么。天气已经凉了,灵雎是一点冷都受不了的,但她就站在那里,一步也不肯上前。   她只听见燕萧声音的声调是如何高低变化,声线是如何宛转低沉,却听不清他念得到底是什么句子。   恍惚的,灵雎打了个喷嚏,燕萧念书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身回头看来。灵雎暗暗的懊恼,但毕竟性子淡了些 定了定神便说道“今晚京中放灯祈愿,殿下去吗?”   燕萧看着灵雎,半天没有说话。   “殿下若是不愿便算了。”   “无妨。”   燕萧淡淡的说道。他收好书,走到灵雎身边。“多半还是红莲想出去玩,你不要太宠她。”   暮色遮掩下的帝京在满街的灯火的映衬下格外璀璨绚烂,就像是女子最美丽的青春年华。   白月少见的没有跟出来,红莲倒是很开心,用她的话说,少了白月那个大冰块,她感动的要去跪拜各路神仙了。   长街灯火绚烂,燕萧站在一个卖灯笼的摊子前,不时的观察着灵雎红莲的位置。   燕萧侧脸看着涌动的人流里,红莲笑着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刚买的灯笼塞给灵雎就跑开了。灵雎无奈的拉着红莲嘱咐几句,笑着接过灯笼,转过身来。   燕萧记得,那时,灵雎提着灯笼,站在长街眉眼含笑,眼睛里尽是澄澈的灯光。   灵雎提着灯,穿过人群。   “殿下不买个灯吗?”   燕萧看着灵雎,四周的灯影绰绰,晃着他的眼,才发现灵雎笑起时有很好看的酒窝。   这般,倒是很相似了。   “不了,以后再放吧。”   灵雎眼中神色微动,她浅浅的笑道“那边河中结了薄冰,有人将灯嵌入冰里看着很新奇,殿下去看看吗”   而皇宫里,子衿正磨着燕漓带她出宫。   前几天子衿闹了一顿,偏偏还瞧见了夜里来看她的燕漓。想起那晚燕漓苍白压抑的笑,子衿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完了。   虽然子衿是军营里长大的,但是不知为何到了燕漓面前却没有在军营里的半点英气,怂的可怜。想当初她也是拍桌子和她老爹叫板的人.......   “太子哥哥~我每年都会去放灯祈愿的,今年你就带我出去吧~”   燕漓专心的翻着书,一丝不苟。   “太子哥哥,前几日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对你乱发脾气。不过,也不能都怪我,这皇宫本来就不好呆,更何况我还是太子妃......”子衿越说越没底气,声音气势全弱了下去。   “带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不过有代价。”   燕漓终于合上书,笑道。   子衿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她撇撇嘴,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慷慨模样。   看着子衿这样,燕漓笑出声来。他站起来,摸摸子衿柔软的长发,说道“弄得我要你去赴死一样,这代价简单,抄书就行。”   抄书......   子衿脑中一片乌鸦飞过。   燕漓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倚在门框,一回头风姿绰约。   “还不走”   “马上马上。淡月!太子哥哥给我的那条雪狐毛毯呢!”   河上石桥一边,图灵悄悄的将捡来的石块砸向河面。冰结的抱,一砸就裂开了,那花样的灯晃晃悠悠的飘远了些,卡在了碎冰之间。   石桥另一边,燕萧有些发愣的看着结冰的河。   灵雎提着灯,说道“若是在天山那里,这冰恐怕凿都凿不破了。”   燕萧收回视线,想着,若是在江南......   “走吧,去桥上看看。”   “亭归,走,去桥上玩会。”   双方同时走上去桥去。   一群少女正提着灯,穿着好看的衣裙,梳着好看的发式,抹了好看的胭脂,打闹着在桥上经过。   燕萧顺着那笑声看去,那些盛装打扮的少女正嬉闹着,六七个年纪相仿的少女紧挨着,扬起清脆的笑声,杂着钗环摇晃碰撞的声音,煞是好听。   那帮少女簇拥着一个面色桃红的少女挤上前来,一眨眼燕萧怀中多了一盏精致的花灯。   燕萧微微皱眉,正要扔掉,对面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调侃的语气“呦呦~我们的许大少爷这是惹桃花了。”   燕萧看过去,满天的灯光里,那个太阳一样耀眼的女子笑眼盈盈的站在那,将周遭的灯火璀璨压了下去。   燕萧愣了愣,看着熟悉的面孔,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   “我看你可没有以前好玩了,脸上冷冰冰的,比河里的冰都冷。”   亭归也走过来,一口小白牙笑着可爱,“哥,好久不见了。”   燕萧点点头,上前拍拍亭归的肩膀,赞许的说,“强壮了不少,看来你姐姐把你练的不错。”   图灵笑着,眼角眉梢是极致的风流。她在袖子里神奇的拿出一朵还开着的花,走向灵雎。   “这位是天山宫的灵雎姑娘吧这气质果然脱俗。”   图灵方才便看见了灵雎,只觉得这个人的美,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若是以画来做比,贵气的仕女图自然是不行的,倒是像山水画。那山水也定不是江南的水雾氤氲,要是风雪的孤寂之地才好,用一层霜雪隔开尘世的不堪。   灵雎施礼道,“见过图灵公主。”   图灵眼露赞许,笑着将那花簪到灵雎的发上。   “姑娘不戴珠翠,那些俗物也配不上姑娘这气质。这花刚开,戴在姑娘头上看着姑娘更好看了。”   与图灵这性子不一样灵雎自小就不与人接触,也就养成了淡漠的性子。   “公主过奖了。”   这一行人绕着河边走着,灵雎暗里瞧着燕萧,似乎,开心。   而这许少爷的称呼,灵雎大概已经明白了大概。 第49章 助攻图灵上线   放灯祈愿的人格外多,图灵生的美,燕萧又有一副好皮囊,这一行人走的磕磕绊绊。   不多时,灵雎已经被人流挤到了燕萧身后略远处。   亭归见姐姐与燕萧谈的甚欢也不好去插嘴,索性就跟灵雎唠了起来。   “我叫亭归,你叫什么啊?”   灵雎一门心思全在前面的燕萧身上,见他也没有要自己跟着的意思,才收了视线。   “灵雎。”   “我早就听大燕放灯节格外热闹,今天终于有机会好好逛逛了!你们可真好,年年都能来。”   亭归新奇的打量着四周,明亮的眼睛里星光闪烁。   灵雎想,草原上自然是没有这样景象的。这大燕帝京,有的只是绮丽斑斓的莺莺燕燕,哪里能见到月半时分的孤狼和翱翔的雄鹰。   “我并非帝京人,我家在雪山。”   亭归听到灵雎的话瞬间兴奋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环视一圈灵雎,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我刚才见你就感觉你与这几日见到的那些大燕女子不同,你身上的气息让人感觉就像,就像,我喝醉的时候我姐泼我的冷水一般。”说完,亭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王子醒酒的法子倒是新奇。”   亭归摇头,“是我姐姐想的法子,她素来不喜欢人满身酒气。不过还好了,只泼了几盆冷水。我姐姐要是较真起来,准把我直接扔到狼群里去。”   灵雎看着亭归,他笑着,带着草原的耿直单纯。   “狼生性凶残,王子多小心。”   亭归歪头,思考。   “小心又没什么危险!”   灵雎扶额,“狼群危险,王子不怕受伤吗?”   亭归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手钏,“这是我上次被扔到狼群后,杀了只狼后拿它的牙做的。”   灵雎面部表情微微僵住。   “送你了!”   不给灵雎拒绝的机会,亭归直接把手钏戴到了灵雎手上。   灵雎少话,但好在亭归热情,一路上倒不尴尬。   图灵打趣着燕萧刚才接了那姑娘的花灯,皱着眉叹气说道“唉,这个桃花果然是天生的啊。不管是以前在草原还是现在,某人的桃花可真是开的旺啊。”   燕萧还是平日一样冷冰冰的表情,但语气却轻松不少。   “若是惹桃花,你可是比我强了不止百倍。”   图灵白了燕萧一眼,做样子的打了燕萧一下。“莫提旧事莫提旧事,你的桃花干嘛扯我身上。”   燕萧轻笑,眼睛弯成两条月牙。   “不提旧事,那说新事。几日后的宫宴公主殿下可想好折哪支桃花了?”   图灵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的千娇百媚。她换了大红金线的衣裙,世人爱美色,而她拥有世间最美的容貌。   指若削葱根,图灵一个转圈倒在燕萧怀里,手指点上燕萧的胸膛。   樱唇丰润,吐气如兰。   “我想摘你这枝万年铁桃花,你觉得可好?。”   燕漓和子衿逛了半天,买了几个新奇玩意儿,阴差阳错的也逛到了河边。   满河的灯,色彩斑斓,满眼望去像是烟火璀璨。   灵雎看着图灵转了一个圈倒进燕萧怀里,大红色的衣裙飞舞若蝶。   她黯然的低下眼,果然帝京的冬天比雪山那里冷的多。   再次见灵雎时,燕漓原本只预备着陪子衿漫不经心的逛逛,但这预备在看见灵雎第一眼时就戛然而止。   她提着灯,头低着,站在河边。头上只随意的插着一两支做工精细的银簪子,与周遭花红柳绿的女子比起,气质出众,一身风骨。   燕漓低笑,无奈自己的目光碰见了灵雎便像锁在她身上一样。   “太子哥哥,那个人是四殿下吗?”   子衿拉拉燕漓的衣袖,指向燕萧的方向。   燕漓看去正巧看见燕萧黑着脸推开图灵,数落图灵的场景。   “你说话还是这般没顾忌,一个女孩子家,多少应该矜持些。”   图灵轻快的后退几步,很是认真的说道,“我娘亲教育我,千万不要拘于女儿家的矜持,看见喜欢的就要去争取,不然就该跑了。”   “你......”   燕萧一时竟被噎得无言以对,随后叹了口气。   “以后不要随便就倒进男人怀里。”   图灵敷衍的答应了几声,一脸嫌弃的看着燕萧。唉,这长的挺好看的一人,怎么就是个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啊!   这么想着,图灵同情的看着燕萧,一副我是救世主我很慈悲的表情,拍拍燕萧的肩膀,说道“你就是太矜持了,所以连白送上门的桃花都留不住。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不必。”   图灵看着甩下自己走掉的燕萧,突然回头。   灵雎没料到图灵会突然回头,二人的视线直直的在空中相撞。   灵雎暗自镇定的平静的看着图灵,图灵却笑了一下,恍若盛夏繁花璀璨。   图灵没再多看些什么,转过身去追上燕萧,笑的灿烂狡黠。   子衿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她拉拉燕漓的衣袖,问道“太子哥哥......四殿下居然和一个大美人逛街......是四殿下疯了还是我瞎了”   燕漓摸摸懵了的子衿的小脑袋,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倒情愿是我疯了,瞎了。”   你在看风景,而我在看你。   灵雎.....   你。   图灵的一笑过后,灵雎显得更沉默。亭归看着前方自家姐姐毫不在乎的对燕萧动手动脚的,想着大约灵雎也是被他这个姐姐的行为给惊着了。   他无奈的解释道,“灵雎姑娘我姐姐就是这样,性子散漫惯了,向来不介意男女之防。四殿下与我姐弟曾有过一段交情,我姐姐与殿下是挚友。”   灵雎低着眼,睫毛微微的颤动。   许少爷,挚友,草原。   一个故事的框架在灵雎脑中慢慢成型。   她天山宫弟子出师前都会由师傅卜卦来决定去何处历练,历练何事。   她最初知道自己来的地方是帝京,要做的是助四皇子做成他要做的事,着实吃惊了一下,但既然师傅这么说了,她便去了帝京。   若最初只是师命要她夺天下,那现如今,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子衿听了燕漓的话,脑子更是一头雾水。   看着脑子已经坏掉的子衿,傻傻的,呆呆的看着自己。燕漓笑着拍拍子衿的头,柔声说道,“今晚是陪你出来玩的,其余一概不理。”   子衿蒙圈的点点头,拉着燕漓,喃喃说道,“不过那个姐姐可真美啊,要是谁能娶到她,那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燕漓笑着,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刚才那个狐狸灯看着不错,去瞧瞧”   这个狐狸灯做的确实精致,尤其是点上蜡烛后,烛光散在灯面上,柔柔的橘红色光芒看的人心里一软。   “老板,这个多少钱啊”   “五十文钱。”   子衿一摸腰际,空空的。心里暗道不好,准是在哪里挤掉了。   “嘿嘿,我的钱袋丢了。”子衿笑的眼睛眯起来。   燕漓也笑,一脸的听不懂子衿在说什么的表情。   “哦那又如何?”   子衿眨眨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道,“你的钱袋。”   子衿给了钱,刚要拿狐狸灯,一柄长剑猝不及防的压住了她的手。   “我也甚喜欢这灯,姑娘可否赠与我”   子衿抬头,见红莲一身火色衣裙,调皮的笑着,美的不可方物。   “红莲!你怎么找到我的!”子衿一把抓住红莲,欣喜的说道。“这灯你喜欢就送给你了,哎呀,我差点就忘了正经事了!”   子衿一拍脑门,懊恼的说道。她回头,把钱袋递给燕漓,“太,夫君,钱袋给你。”   燕漓将钱袋拿过来,系在子衿腰间,摸摸她的头,说道“你拿去用,玩一会就回来,免得误了时辰。”   红莲打量着燕漓,越来越觉得和谁有点相似。   “那我便走了,夫君在此处随便走走,但不要走远了,我怕找不到你。”   说完子衿拉着红莲走了,红莲回头又看了燕漓几眼。   长街灯火,华衣贵服的公子站在灯笼旁,目光温柔宠溺。   “就是这个了,雪狐皮做的毯子。”子衿取出毛毯递给红莲,“我夫君用雪狐皮做了个披风,剩下了些就做了条毯子。正巧你说你姐姐怕冷,这入冬了,正是用的时候。”   红莲爱惜的摸着毯子,问道“这雪狐皮贵重的很,你就这么送了我,你夫君不会生气吗?”   子衿思考了一下,说道“不会啊,我夫君从不与我生气的。好了,送给你就拿着吧。”   二人又玩闹了会,因记着燕漓还在等着自己,子衿也没与红莲多待。   红莲满心欢喜的抱着毯子傻笑,如此,姐的腿就不会疼了。   夜有些深了,放灯祈愿的人也少了许多。子衿跑到燕漓面前时,大街上的灯笼摊大多都收了。   “走吧。”   燕漓伸出手。   “嗯。”   慢慢升起的月光,慢慢暗下的灯光,慢慢拉长的背影。   “太子哥哥,狐狸灯送给红莲了,那个摊子又收了,我是不是再也买不到了?”   “子衿喜欢,我回宫便给你做一个。”   “嘿嘿,那我还要老鹰灯,老虎灯,大鱼灯,对了,还要兔子灯!”   “天下的动物都快让你说尽了”   “反正太子哥哥答应了的,不许反悔!”   “好好,我的小太子妃。” 第50章 我的人   灵雎缓缓的跟在燕萧后面,她距离掌握的极好,可以一丝不落的看见图灵与燕萧打趣的画面。   她提着灯,低头看着,蜡烛的火光一跳一跳的。灵雎想,就如这蜡烛燃烧在灯中一般,他也燃烧在自己的心底。蜡烛与灯本是一体,她与他......   灵雎抬头,眉眼共长风悠长,若真是那般,那该多好。   面前不远的图灵不知说了什么话,惹的燕萧颇为嫌弃。图灵倒不以为然,依旧笑的柔媚,依旧,灵雎眼睛死死盯着挽着燕萧的玉臂,心中有如刀割一般。   似乎是不愿见到这样的场面,灵雎往周围河边瞥去。只见那边三三两两的情侣于河边追逐嬉闹情意绵绵,或有公子手执佳人四目相对含笑细语。灵雎看着,不知怎的,心中升起巨大的悲怆,眼里的情绪终于从波涛汹涌变成一潭死水。灯火阑珊,人影绰绰,她却觉得河边只剩她一人。   灵雎有些迷茫,现在她能不能确信了,她的等待终究会成一场空,那个人,永远不会走到她这里来的。   她侧目,灯火明明暗暗的,图灵那美丽的脸庞如同一抹绮丽的霞光,点亮了燕萧万年不变的冷峻的脸。   她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灵雎想。燕萧忘不掉的那个女子,和她有着相似之处的那个女子。还有,图灵公主,殿下说断不会娶的绝世美人。可无论是谁,她们都参与了燕萧的过去,变成了燕萧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停留者。   起风了,吹乱了灵雎内心的千愁万绪。此情,风知,灯知,衣知,水知,唯他不知。   风冷,灵雎皱眉,膝盖疼的针扎一样。   河岸长,但终有离时。走到一亭子处,燕萧看着有些冻着了的图灵,皱眉沉声道,“入冬了,多穿些。穿那么单薄做什么!”   图灵笑着抚上自己的脸颊,说道,“女孩子都是不怕冷的,我要对的起我这张脸啊。”   太美则近妖。燕萧至今无法明白,为何草原那般豪爽阔达的地方会养出图灵这样风流多情,如同折子戏一般的女子。   “不过,你那位提灯的侍女,看起来似乎受不了寒气。”图灵话锋突换,用眼神指指灵雎。   燕萧这才看到灵雎本就白的脸如今更是脸色不好,单薄的衣衫看着凉凉的,冷风在她裙间袖里穿过。   灵雎曾坠过崖,受不住寒冷。今天与图灵相见一时谈的高兴,竟忘了这事。   见燕萧眼中流露懊恼,图灵朝亭归招招手,奸计得逞的笑道“亭归啊,走了,再不走姐姐快冻死了。”   亭归赶忙上前,与燕萧道了别,拉着图灵便要走。   “喂,大冰块,对你的那个侍女好些。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道叫人家多穿些。”图灵拉住燕萧的袖子,在燕萧耳边低语。   图灵亭归走后,灵雎提着灯,静静的站在亭子下。   燕萧无声的走过去,站在灵雎身前。灵雎安静的站在燕萧面前,风声急了,她被吹起的长发轻飘飘的,整个人单薄的好像随时会倒下。   “我来拿着吧。”   燕萧伸出手去拿灯,碰到灵雎的手,这才惊觉到灵雎的手冰凉无比。   “冻成这样为何不说”燕萧不知怎么有些生气,他握住灵雎冰冷的手,看起来脸色不好。   灵雎淡淡的把手抽出来,缓缓说道,“殿下与公主谈的高兴,我不想扰了殿下的好心情。”   燕萧顿时被灵雎这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气的一口怒气上来。   “回庄。”   燕萧扔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扑通!”   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   燕萧听到声音,急忙转身。岂料就看到灵雎跪倒在地的样子。   “怎么了?”   燕萧蹲下去,扶住灵雎。灵雎挣扎的推开燕萧的手,低着头,长发滑下,白裙冷淡。   “风吹的膝盖有些冷,殿下不必担心。”   灵雎摇晃的站起来,膝盖的刺痛叫她咬紧牙关。“夜色深了,风重,殿下还是快些回庄吧。”她一步一步走的稳当,雪白的衣裙逶地。幽幽长路,灵雎走开的背影在燕萧的视线中逐渐远去。   那一刻,燕萧的心突然就像停了一般。   燕萧站起身,扔了手里的灯,大步走上去,一把拉住灵雎。   “我背你走。”   手腕传来的热度叫灵雎睁大了眼睛,她弯弯的眼睫毛飞快的一动,像是溪边受惊逃窜的鱼,声音也是少见的断断续续。   “殿下...这...我...”   燕萧蹲在灵雎身前,转头看着她,他的眼神漆黑暗沉,似裹着无数风云。“我背我自己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这句“我背我自己的人”时,灵雎的手指一僵,神色怔了一会儿,才故作淡定道:“殿下,我只是您的谋士。”   燕萧瞳孔微缩,阴沉着脸。   “那我作为你的主子命令你,上来。”   灵雎绷着唇,袖子里的手紧攥着。拒绝,拒绝他。灵雎脑子里那根清醒理智的弦死死的拉着她。   你疯了吗?你还要让自己的感情再有一个不放弃的理由吗?   半晌。   “殿下。”灵雎开口。“我,我可以带着那个灯吗?”   燕萧一下子笑出声,他以为灵雎那么严肃的一张脸要说出什么话呢。   燕萧起身,走过去几步,背对着灵雎,捡起灯。突然听到灵雎在背后猛烈的咳起来,燕萧迅速的转过身上前将灵雎摇摇欲坠的身子揽入怀中。   “还是我背你回去,你别逞强。”燕萧二话不说的就将灵雎背起。   灵雎环着燕萧的脖颈,抬眸轻笑,“殿下说过我血太热,殿下又何尝不是。”   燕萧侧过脸,眸色暗沉。他看着她清瘦的面庞,嘴唇轻动,“我分人的。”   燕萧想着,灵雎不过双十年华,说话总是冷冷淡淡的,透着疏离。她对所有人都一个样。   “灵雎,必不辜负殿下的看重。”灵雎淡淡的回答,声音很低,语气坚定。   说完,灵雎脸靠在燕萧的肩头,眼神定定地直视着路边的一从枯了的花木。   燕萧面无表情的背紧了些灵雎,动作温柔,眼中平静的仿佛冬日街边的湖水。   “这是你说的,可要记好了。”燕萧的掌心滚烫仿佛岩浆乍破,带着某种不可违逆的决绝。   他说着,却不知背上的女子早已悄悄湿了眼眶。   “你这样,叫我怎么狠的下心放弃......”空荡的夜空下人影逐渐远去只剩下一句喃喃的自语。 第51章 白暖   “姐姐,虽说我草原儿女豪爽,对男女之防向来看的不重。但如今毕竟是在大燕境内,许哥哥又是当今四皇子,以后做事还是收敛些好。”   亭归按着眉头,一脸无奈的说道。方才姐姐倒在许哥哥怀里,周遭路人纷纷惊讶侧目,连他身边这个看着很是冷漠的白衣侍女都有些许诧异。若是再由着姐姐胡闹下去,怕是当今圣上要直接赐婚与许哥哥和姐姐了。   图灵对着雕花镜卸着发间的珠钗,镜子里美丽的容颜宛若草原花开。   “亭归,你不必担心圣上会把我赐婚与你许哥哥。父王最是厌恶这帝王家里的女人争宠,又怎么会把我嫁到这重重权色的帝京里。”   说着,图灵将挽起的发尽数散下,漆黑的发间隐约可见一节如雪的脖颈,幽幽诱人女儿香。   “罢了罢了,姐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亭归自知从小到大从未在口舌上赢过图灵,也不再说些什么。   “姐姐你今日穿的如此单薄,就寝时难免脚凉腹痛。我去吩咐婢女烧些热水灌个汤婆子,你睡觉时放在脚下,多少暖和些。”   图灵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亭归,想着她姐弟二人都随了母亲,生的一副好容貌。她不禁回想起以前这臭小子只知道骑马射雕和那些草原勇士比试功夫,她还嫌弃这个弟弟不够温柔体贴,可原来不知不觉中,亭归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似乎是受不惯图灵用这般温柔的目光看着,亭归伸手在图灵眼前晃晃。   “虽说你弟弟我模样是好看了些,但也不至于到了姐姐你移不开眼的地步吧。夜里风大,姐姐你记得多盖些被褥。”   亭归一脸嫌弃别扭的看了图灵好几眼后,方才回了房间。   燕萧一路背着灵雎回了山庄,路程远,夜色不知不觉中加深了许多。被月光照亮的小路上,高大冷峻的男子一步一步走的稳重,他背上的白衣女子环着他的脖子,手里挑着那盏六角琉璃灯,灯影投在地上,随着步子一晃一晃的。   夜里的风真的很冷,吹着薄薄的衣裙紧贴在肌肤上,透骨的凉。   “回去叫绮扇多灌几个汤婆子放在脚下,这几日便不要碰冷水了。”   燕萧轻轻的放下灵雎,一只手虚扶着她。   灵雎看着熟悉的院落方知自己已到了听雨院。还好一路回来并无下人瞧见,不然这等闲话要是传开了,殿下免不了在朝堂被议论。   这样想着,灵雎倒也没注意自己被背了一路腿有些发麻,岂料一个步子不稳,作势就要倒下。   燕萧急忙扶住灵雎,将女子半搂在怀中。   仿佛这冬夜的白月光为这二人做了陪衬,莹莹皎洁洒在地面,那月下的男女静静的凝视着,万千星辉不及他二人眼中情意。   燕萧看着灵雎,她的脸是病色的白,一双眼却如黑曜石般漆黑,凉凉的月光折进她的眼里,落入墨色眼瞳,沉下去,渐渐微弱不见。   灵雎却心中有些慌乱,燕萧的目光与往日有些许不同。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也不知道。只觉得这双深沉黑黑的眼睛如今倒像是有了温度一般,缓缓的升起热来。   许是这晚的月色太撩人,燕萧看着怀中的女子,她黑白分明的眼里不复往日的拒人千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这样的她,才像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   灵雎这般紧张的样子叫燕萧很是受用,昔日烟雨江南,桃花流水,春日融融,那个娇俏的女孩也是这样倒在自己怀里。   燕萧眼里的温柔太醉人,灵雎强作镇定,脑子却已经一片空白。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一颗心好像要跳出胸膛,灵雎感觉好像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百倍不止,这样急促的跳动连带着喉咙也紧了起来,隐隐的作痛。   燕萧脑中也不知是如何,眼前的灵雎与记忆中那个桃花香的女孩重叠幻灭,叫他一时醒不过神。   灵雎怔怔的看着燕萧的脸越靠越近,他薄薄的唇慢慢的迫近。   男人温热的鼻息轻轻的打在灵雎的脸上,她许是疯了,身子竟一动不能动。   月光下,男子的手抚上少女的脸庞,一双深夜般的眼眸情意长长。   灵雎甚至已经能感受到燕萧薄薄的唇的热度在慢慢靠近,一点,一点。   这时间太美好,灵雎心里松懈,罢了,便放纵一次,就一次。   她闭上眼,睫毛弯弯的,如蝶翼般轻颤着。   “四殿下五年间一直在找一个人。”   瞳胧的话突然像一道闪电划过灵雎的脑子。   “他一直在找。”   灵雎猛的睁开眼,燕萧的薄唇已近在咫尺。她一把推开燕萧,眼中满是慌乱和不知所措。   燕萧也一时间醒悟过来,他僵硬的收回空中的手,薄唇抿成一条线。   二人僵持着,谁也不肯先开口。   过了许久,灵雎理理衣裙的褶皱,她仍旧是众人面前的那个样子,清冷无比,拒人千里。   “夜里风重,殿下快些回房吧,灵雎先告退了。”   月光缕缕如线,穿过院前大小高低的树木草丛。燕萧侧身站着,看着灵雎不急不缓迈着步子,消失在视线里,眼里一片深色。   灵雎转身进了院子,推开房门,一盏灯光柔柔的小小的亮着。灵雎看见那伏在桌上睡着的红莲,心里不觉一暖。她走过去,轻轻的摇摇红莲的肩膀,小声说道“莲儿,醒醒。地下冷,回床上去睡。”   红莲惺忪的睁开眼,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瞧见是灵雎回来了,低头便拿了放在脚边的锦盒,说道“姐,这是子衿送的雪狐皮做的毯子。你怕冷,夜里盖在身上就不怕冻着了。”   说着,红莲握上灵雎的手。凉意让她的睡意醒了几分,红莲努力地睁着眼睛,说道“姐你手怎么这么凉啊!我去找绮扇姐让她烧些热水。”说完红莲就要出去。   灵雎拉住她,微微笑着。声音有些虚弱“这时候绮扇也该睡下了,别去叫醒她了。再说这不是有雪狐毯,我没事的。”   红莲脑子本就懵懵糊糊的,愣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好吧,姐你赶紧睡吧。”红莲拉了几下胳膊,哈欠连天的直接栽在了床上。   灵雎无奈的笑笑,看着桌上打开的锦盒,眸色深重。   夜里,风重,地凉。   灵雎沉沉的睡去,身上的雪狐毯热热的散着暖意。许是感觉到灵雎的双手一直凉着,身旁的红莲无意识的拉过灵雎抱着,用自己的体热着灵雎冰凉的手。   燕萧回了前院,长廊两侧的花木枯败的可怜。他倚着廊柱,低着头,手指按着眉心。   白月悄无声息的出现,他冰蓝的衣衫衬着他更加出尘清傲。   他安静的站着,一言不发。   “有什么线索吗?”   燕萧捏着眉心,声音隐约透着疲倦。   “根据瞳胧给的线索查下去,确有人曾在陆小姐遇难后见过一个与陆小姐极其相似的女子。不过,时间隔得太久,那人具体的情况已记不清楚了。”   “那便想办法叫他记起来。这是唯一的线索,若是断了,那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白月并没有离开,他站在燕萧右后侧。夜里的风吹起他们二人的长袍和黑发。   “殿下,若是找到了陆小姐,你会怎么办?”   燕萧抬头看着冬季的夜空,繁星点点,月大如轮。   “怎么办?”   一团白气升向空中。   他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声音哀痛坚决。   “用我一生去弥补她。我走上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的原因,不只是为了我母亲,更是为了烟雨。”   七年前,落魄不堪的他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夜下,遇到了偷跑出来的陆烟雨。   杂乱的树林里,他像一只凶狠的野兽。   可是,为什么,面对这样的我你不害怕。   好像时间静止一样,你灿烂微笑着,像施了魔法一样,当时的我我无法动弹,也走不了。   “你也是迷路了吗?要一起走吗”   越来越深的道路尽头,他只能看的见她。   被染上墨色的夜空下,陆烟雨小小的身影一直不肯离去。   “要一起走吗”   就是那时了,他伤痕累累的灵魂被陆烟雨单纯的孩子的笑救赎,他想拥抱住这个带给他光明的女孩。   月圆月缺,看尽了谁的愁。   “殿下,你可曾想过,对于陆小姐,你只是执念太深。”   因为当时那样孤独的你,生活里只有伤痛的你,没有人肯靠近你,温暖你。但有那么一个美好的陆烟雨闯进了你的森林,她给了你别人不曾给你的温暖,所以你才会死死抓住不放。   燕萧转过身,他泛着红丝的眼睛坚定不移。   “我执着于她,是我相信相遇从不是那么简单。”   “白月,若我是执念,你又是什么?就像我不相信陆烟雨死了,你也不相信白暖死了。”   白月眼瞳紧缩,他转过身,背对燕萧,一身蓝衣猎猎作响。   院子里荒草沉沉,寒风呼啸。   “她死了,就死在我怀里。”   “你若相信,就不会留在帝京。”   天空飘了细小的雪花。   所有的情意满满最后都会化成尘烟。   “不日宫宴,一切都要安排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  白月和白暖之间的故事,是什么样子的咧? 第52章 能与月公子并肩的,唯灵姑娘一人。   “就像我不相信陆烟雨死了,你也不相信白暖死了!”   夜里风很大,吹的人心冷。   高高的树枝上,那个如月般寂冷的男子迎风站着,他被吹起的衣衫和长发寂寞的唱着歌。   整个帝京没有人知晓他的来处,只道是一个世外高人的亲传弟子。   用三年的时间建立一个足以和东宫对抗的势力,这三年他看见了燕萧的果断狠决,也看见了他温情一点点的失去,只留给陆烟雨一人。   如今,陆烟雨已经有了下落,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白月有些烦躁。唯独关于白暖,即便是知晓天下事的瞳胧竟什么都查不到,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白暖,你在哪?   白月跳下树来,他高瘦的背影在风中荒凉悲伤。   天幕的月轮大如盘,他的脸半明半暗。   白暖,我只希望你知道,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变了模样,你都是我当年在云楼上认识的那个对海鸟喃喃自语的女孩。   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可我也没办法去恨你。   夜里,前院。   夜色沉重,屋内未点一盏灯,只长长短短的月光参差不齐的透过珠帘来。   燕萧一个人站在黑暗里,黑夜掩去了他的面容情绪,他静静地站着,就像一座雕像。   “殿下,你可曾想过,对于陆小姐,你只是执念太深。”   或许吧,燕萧想。   烟雨她不会因为自己是私生子而看不起自己,不会因为自己凶残惧怕自己,会做好吃的绿豆饼给自己吃,会给自己小心的包扎伤口。这样的烟雨,就算是执念,他怎么能不深重?   那灵雎呢?   燕萧脑中突然响起这句话,他愣了愣,一时竟不知所措。   那么,灵雎呢?   他回忆起初见灵雎时,还是在三月份的桃花雪里。他只是远远的看见了窗前站着个女子,身姿纤瘦,气质清然。再见时就是在山庄的长廊,那天日光雪影,有雪在松针上坠下,灵雎就在这样的天气里缓缓的走了过来。   他站在黑暗里,她自光明中走来。   那时,他的心猛烈的动了一下。   后来,生活里突然多出了她。慢慢的,他开始记住她每次束发会用不一样的缎带,开始记住她紧张时会不自觉的摩擦自己的手指,她在燕归湖上的凛凛剑舞令人震撼。后来,他奉命剿匪,灵雎随行。她重病不肯喝药,自己便寻了蜜饯喂她。她为救红莲坠崖,自己疯了一样的担心她的生命危险。她说,清晨的天色像一副水墨画。她早点不爱吃甜的,最喜欢喝那道蛋花汤。   她说......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开始记住了这些。   还有,方才。   燕萧按着眉头,他是不是疯了。   大半年的日子,这么回想起来,竟恍然如梦一般。   许久,燕萧叹气。如今他不担心宫宴上的暗潮汹涌,反而怕极了明早如何面对灵雎。   燕萧摇摇头,瞧着透过珠帘的月光,一时竟十分的心烦意乱。他似是赌气般,一次次的卷起珠帘又放下。那月光也似乎是和他作对般,无论怎么卷帘都挥之不去。   “哗~”   燕萧猛的撒手,大大小小的珠子互相撞击发出起伏的声音。   灵雎,我该拿你怎么办?又该拿自己怎么办?   清晨,红日方出。   灵雎悠悠的醒来,昨夜里因风吹的疼痛已经缓了不少。她掀起身上的雪狐毯,瞧着屋内亮的很,估摸着自己肯定睡过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此倒也好,正好错过了去前院的时辰。   绮扇端着热水进来,看见灵雎穿着衣服,说道“我看姑娘睡的沉便没有叫姑娘,正好姑娘醒了,快洗把脸吧。”   灵雎按着额头,脑袋有些疼,想是昨晚风吹的。   昨晚......   灵雎心一颤,脑子里关于昨晚的记忆不由自主的涌现出来。昨晚....想到燕萧迫近的脸和唇,灵雎不由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还好,她推开了燕萧。   “四殿下一直在找一个人。”   瞳胧的话又浮上心头,灵雎才松开的眉又皱了起来。   “姑娘姑娘”   绮扇的声音把灵雎拉回现实,灵雎一晃神才反应过来。   “姑娘看着脸色不是很好,要不奴婢去给您叫大夫瞧瞧”   灵雎一把拉住绮扇说道“不必,只是那毯子着实捂得我热的很,现在有些闷罢了。”   绮扇笑道“我瞧着这毯子就是个好东西,昨天红莲当个宝贝似得拿回来,放在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最后非得自己拿着才安心。”   灵雎听言,心里一暖,方才因燕萧产生的晃神也消减了许多。   “对了,今早殿下派人来传话说姑娘今后就不必到前院用早餐了。还说若是姑娘想着爱吃的那几道早点,便叫下人每日送过来。”绮扇突然说道。   灵雎听言,指尖微顿,眼睫僵住。   “哦,这样啊。”   窗外的阳光好像刺眼了很多,灵雎迎着,嘴角微微勾起,似是,笑道“不说倒好,说着早饭我也有些饿了。”   “前院送了许多早点过来,还在小厨房热着呢,姑娘想吃些什么?”   灵雎洗好了脸,拿起毛巾擦着手,阳光透进来,看不清她的轮廓。   “以后殿下那处的早点便不必再接了。我前几日听红莲说起奶皮豆腐,吃着绵软细滑,小厨房可还有”   绮扇想了一下,笑道“可巧今天红莲姑娘就让小厨房多做了些,现也该还是温的,我这就去给姑娘取来。”   灵雎笑道“确是很巧,那你便快去吧。”   绮扇领了吩咐便出去了,只剩灵雎一人在屋里。   冬季早上的阳光撒进来,屋内若隐若现的是冷冷的熏香味道,空气缓缓流淌着,灵雎一身白衣站在屋内,房里摆设物件虽还在,却让人感觉空旷的发慌。   灵雎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很疼,疼的像是有一双手在揪扯一般。   她在那面雕花镜前坐下上,镜中女子面容清秀,一双眼不似水般柔情,独有着一份飞雪的寒意。   “甲之□□,乙之蜜糖,原来竟是这种滋味。”   灵雎喃喃自语,忽的嘲讽笑道“□□虽能救人,但终究还是害人的多啊。”   身后的珠帘被掀起,灵雎心里一跳,暗道自己疏忽,掌心冷汗细密。   白月站在她身后,一身蓝白相间的衣衫衬着他更加俊秀。   灵雎站起来回过身,见是白月,心里不觉松了许多,便问道“怎么来我这了?”   她脸上带着笑,看着虽美,白月却觉得扎眼的很,还不如平日里不笑的模样。   他环着手臂,倚在桌角,细长的眼看向灵雎,薄唇微动“你不必笑,我刚到。”   灵雎听言,便知自己在他面前无需伪装,她的一切白月都知道。   “是我疏忽了,如此倒还多谢站在这的人是你了。”   “你若想知道那人是谁,大可和我一起查。”   “既然对我来说已经是□□了,干嘛还要去自讨苦吃。你找了三年都找不到的人,我帮忙也未必就能找得到。”   灵雎想了一下,睁大眼睛,惊讶道道“难道你也喜欢那个女子,所以不想让殿下找到她!哦天哪!”说完灵雎捂住嘴,一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的样子。   “你。”白月被气到无语。   “我已经是带病之身,你可不能对我再这么残忍,叫我参与到找人这件事里来。”灵雎可怜巴巴的看着白月,一脸我很难过你不要再往伤口上撒盐的表情。   白月无奈,冷哼一声,细长的眼瞥向灵雎,一脸怜悯道“如果事实太残忍,你可以抱着我大哭大闹,我不会杀你的。”   灵雎摇头“我可不敢抱着你大哭大闹,要是传出我岂不是得罪了大半个帝京的姑娘。”   白月皱眉,“这话是谁说的”   灵雎说道“偶然听绮扇提起过,说你这位殿下身边的一等侍卫在帝京那可是有不少姑娘喜欢。”   说着灵雎拉开梳妆匣,她的首饰并不如其他京中女子一般新奇艳丽,大都是极素净简单的。   “以前在天山的时候,我还总取笑陶阳师姐每次和嘉鱼师兄下山采购时总要在我那梳妆半天,如今明白了,倒是要取笑自己了。”   说着灵雎拿出一支梅花银簪。   白月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好像被灵雎的动作吸引,远远的,他将脸隐在阴影里,低低的嗓音干涩温柔。   “你一定,很喜欢殿下。”   “嗯?”灵雎疑惑的回过身,没有听清白月的话。   白月自阴影里走出,他取下灵雎手中的梅花簪放在梳妆台上,在怀中拿出了一支雕成羽毛样的簪子。   “替她戴上这支发簪,是我年少时为数不多的梦想。”   白月的声音很温柔,就像炎炎夏日下流动的河水一样。   “今天你权当圆了我的梦,可以吗?”   灵雎心里大概了然,只是竟没想到,平日高傲冷漠的白月心里也有这样一段柔情的往事,且一直未忘。   “成人之美,何乐不为。”   白月修长的手指拿起那支羽毛簪,动作细腻温柔,将簪子轻轻的插在灵雎漆黑的发间,整个过程缓慢而小心翼翼。   灵雎看着镜中的自己,漆黑的发间一支晶莹剔透的羽毛簪子柔柔的散着光。   “果然这支簪子很美,很,适合你。”   白月低低的声音传到灵雎的耳中,一字一句都如同泣血般令人心疼。   “你们真的很像,从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看一个人。”   灵雎垂眼,轻叹。   正如燕萧心里一直有那个女子一样,白月也有。即便聪慧如瞳胧这般天下少见的女子,三年间也没能让白月忘记一个人。   那她,又何德何能呢?   她刚开口,话还没出口。   “啪!”   外面传来东西落地的响声。灵雎与白月对视一眼,心中顿觉不妙。白月闪电般冲到外面,正看见绮扇一脸惶恐惊慌的瘫坐在地上,身边是打翻了的食盒。   原来这绮扇去小厨房拿了奶皮豆腐后便紧忙的回来,岂料刚进门,隔着珠帘便隐约看到白月俯身在灵雎身侧,二人举止十分亲昵。绮扇见此心里一惊,本想着无声无息的退出去装没来过,结果忙中生乱,被自己绊了脚,一时人和食盒都摔在了地上。   见白月出来,绮扇忙磕头说道“奴婢不知月公子在,惊扰了公子,请公子恕罪请公子恕罪。”   灵雎出来便见到白月动了杀心,她扫了眼绮扇,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打翻了食盒”   绮扇忙道“是我不小心被绊了脚,惊扰了姑娘和月公子,还请姑娘恕罪。”   灵雎虽性子冷了些,但终究心还是软的。自进了山庄后,绮扇就一直跟着自己,时间虽不长,但多少还是有了些情分的。   “这吃的打翻了可以重做,但话说错了可收不回来。平日里红莲常说你是个极好的人,我瞧着你也是聪明和顺的,所以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绮扇,你可明白了?”   绮扇听言便知灵雎有意放自己一条生路,忙磕头称是。   一旁,白月却脸色不好。他余光瞥向灵雎,冷声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活人嘴里的话。”说着,他走到绮扇面前。   绮扇跪着,低头只见一双云锻锦靴。   白月不知何时拿出了自己的短刃,精良的短刃倒映出他细长锋利的眼。   “我与谁交好,如何就惹了帝京女子们的伤心了?”   绮扇一听,心想莫不是灵姑娘听了自己说月公子在帝京颇受女子仰慕,与月公子闹了脾气,月公子便迁怒自己吧?   “世间女子能与公子并肩的,只有灵姑娘一人,帝京那些俗世女子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公子的。”   白月冷笑,收起了短刃。   “我不杀你,只因你主子有意留你一命。若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的命可就不是你自己拿着了。”   说完,白月看了灵雎一眼。   灵雎自是感谢他顺了自己的意,留了绮扇一命,说道“我与瞳也算是挚友,自然会让她多上些心。”   白月走后,绮扇仍在地上跪着。   灵雎走至门口,淡淡说道“收拾好了就去领罚吧。”   绮扇跪在屋内,连连称是。 第53章 碧海潮生是个,酒杯。   出了院子,灵雎便看见白月站在院门口。   他站在那淡淡问道“你不担心那个丫鬟说些什么?”   “绮扇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是清楚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留她在身边这么久。”   白月点头,又说道“你知道当年永王谋反的事情吗?”灵雎眉头一锁“大概了解些,怎么了?”   “你可知为何殿下执意逼颜唐沫离开帝京”   灵雎想起颜唐沫走前那张俊美的脸,还有云思说他家就在青芒山,脑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昔年永王的封地就在青芒山,而当年永王一案牵连的众多官员里,颜家赫然在列。   “原来,颜唐沫竟然是永王案子中的颜家遗孤,我先前只是认为他的颜家,是普通冤案的颜家。”   灵雎脑子有些乱,如果颜唐沫是当年的颜家遗孤,即便是为了颜云思,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开帝京   阳光依旧灿烂,风浩浩荡荡的吹来,刺骨的寒风穿破灵雎单薄的身子,二人之间安静的可怕,这样的时刻总能叫人心绪不安。   “几日前我去了连珠楼,瞳胧那里有关永王旧案的线索并不多。不过,有一条倒是让我惊讶,当时的颜家竟和月下皇族有些关系。”   灵雎皱着眉,她袖下的手指不自觉的摩擦着。月下皇族,永王旧案,颜家遗孤,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太阳渐渐的升高了,绮扇将刚泡好的茶递到燕萧面前,谨慎地陪到一旁,看他只喝了一口茶水便再未碰过,绮扇紧张的解释“殿下,灵姑娘不爱浓茶......所以...奴婢习惯的泡了淡茶。”   燕萧静静的坐着,手指缓缓的摩擦着杯壁,他狭长危险的眼在空旷的发慌的环境里愈发显得肃静而凌厉。   绮扇小心翼翼打量着燕萧的脸色问道“殿下是否要换杯茶?”   “不必了,淡些也好。”   “殿下....”绮扇诺诺的开口,欲言又止。   燕萧手指敲着杯子,茶水被荡起涟漪,茶叶晃动。   四殿下多疑,最不喜庄中人三两成伙,以前便有一组护卫因结伙贩卖庄内消息被殿下当场杖毙,尸体被直接扔到了后山,被野狼野狗吃了精光。   思及此,绮扇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开了口。   “怎么你是要我自己猜”燕萧狭长的眼看向绮扇,阴森森的目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回殿下...是..是灵姑娘和月公子”绮扇说的磕磕绊绊,一言一句都透着害怕。   “灵雎和白月”燕萧换了个坐姿,问道。   绮扇深吸口气“今天早上我去给灵姑娘送早点...结果...看见月公子在灵姑娘屋内,二人,二人,举止十分亲昵。”   说完,绮扇看了眼燕萧的脸色,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连散下的发都未曾动过一分。   燕萧静静的喝了口茶,双手覆在杯面上,热气自指缝透出,浮到他的眼前。   他平淡地说“无妨。”   绮扇愣住了。   殿下不是最讨厌庄里的人走的近吗?更何况如今这走的过近的可是灵雎和白月!   “你下去吧。”   燕萧闭着眼,看样子是累了。   绮扇端了茶便走了,燕萧一直闭着眼,屋内的熏香借着升起的阳光愈发浓烈,有些甜腻的香气让燕萧稍稍皱了下眉。   灵雎到连珠楼时方知瞳胧近日身子不适,服了几剂药后也不见好,原本不是什么大毛病,因着冬季天寒,倒有些病大的意思。   瞳胧披着貂裘,怀里捧着个暖炉,一袭黑发散在脑后,未着珠翠,显得她更加超尘脱俗。   “原本只是着了风寒,想着吃些药就好了,谁知竟成了这样。”   想到白月与自己只字未提瞳胧的病,灵雎便想的到白月这个冰块脸根本没有注意到瞳胧生病。   “你既病着,我与白月改日再来,你专心养病就好。”   “小病而已,不碍事。”   瞳胧放下手里的暖炉,回身在身后的木柜中取出来一个大木盒,打开后灵雎看是两个造型别致精细的杯子。   “今天算便宜了你,我这杯子可轻易不给人用的。”   等瞳胧取出杯子后,灵雎才看的清楚。   一个形似梅花,通体雪白,可这白却又不是一致,而是与真花一般有浅有深,有明有暗。灵雎在无名山庄也算是见过许多珍宝,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宝贝。   “这杯名叫山中高雪,与你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说着灵雎又见瞳胧拿出另一个杯子,这次拿出的杯子与前一个十分不同。杯身不知是何种材料制作而成,在阳光下折着五彩斑斓的光,一时间叫灵雎想起书中写的大海,月夜下的大海,波光粼粼。   “这碧海潮生是我前不久才寻来的,本是个酒杯,我不爱酒便拿来喝茶了。听说它的前任主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南海云浮岛岛主。”   瞳胧将两个杯子摆好,看向一直在一旁的白月,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白公子不喝杯茶吗?”   白月幽幽的瞥了眼那碧海潮生杯,迟了下,还是坐了下来。   灵雎暗想,原来这白月也不是什么刀枪不入的嘛,看看一个杯子就给收买了。   瞳胧见白月坐下来,纤细的手轻轻提起旁边的紫砂壶,一圈圈细致的倒下。   灵雎见那水似乎与平时她来喝时的有些不同,不禁打趣道“我往日来怎么不见你给我用这么好的水,怎么偏就给白月喝。”   瞳胧手一顿,随即平淡如常。   “这水是旧年梅花上的雪水,你喝不惯。”   随即她将杯子推至白月面前,茶的热气袅袅而上,模糊了白月的脸。   “你这水是前年夏至暴雨后我亲自去琴女湖收的荷叶上的雨水,你体寒,这夏季炎日下的水才适合你。”   瞳胧又取了几颗红枣放了进去,将茶杯递给灵雎。   灵雎接过,闻了一闻,微微一笑“雪声姑娘的花果然与别处不同,你泡茶的手艺也是无人能及。”   原来瞳胧特意找了雪声讨了几朵玫瑰,加以枸杞人参细火熬了数个时辰,制成了药丸,热水一冲便成了茶。   雪声,花间主人,平日以面纱遮面,传言无人见其真容。   瞳胧但笑不语,不经意间看见白月手中的茶完全没有动过的样子。她眼睫低了低,用最平淡无奇的声音问道“这茶不合白公子口味”   灵雎注意到,白月不止一点反常。他以前从不在瞳胧这里喝茶,即便那茶是世间难得的珍品。今日他却坐了下来,而且,灵雎看向那个酒杯,白月一直没有放开它。   “酒杯用来喝茶,可惜了而已。”   白月细长的眼睛看着杯子,目光如海上的波浪,口吻平淡。   灵雎拉回话题“颜家与月下皇族的关系可有什么眉目了?”   “颜家和月下皇族的关系有些复杂,不过还是有些眉目的。”瞳胧坐正了身子,表情有些严肃。“永王封地地处青芒山,与月下相邻,故我大燕和月下的往来大多由永王负责。而当年负责两国之间的交往的,恰恰就是颜家。而且...”   瞳胧停顿了下,抿抿嘴,她的表情不太好。   “当年月下的长公主似乎,与颜唐沫的父亲有过一段情。”   灵雎放于膝上的双手不自觉收缩,右手食指轻轻扣着左手手背。瞳胧看见她的小动作,想必连灵雎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燕萧思考时的小动作,她何时学了来然后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当年永王谋反,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有月下国作为武器后备库。后来永王战败,月下也与我大燕重新修好,愿每年进贡大量精良武器。”灵雎脑子飞速运转着,如今月下太子在京,颜唐沫也回了京,他是东宫的人,如果不揭穿他颜家遗孤的身份那他势必会联络楚维,到时东宫势力就不可小觑了。可如果揭穿,当年那桩惨案一定要被重翻,一影响两国关系,二恐惹了圣上龙颜。   “颜云思回来了吗?”   灵雎皱着眉,当日在山庄殿下已经说的很明确,若是他再插手朝廷之事,一定不会放过颜云思。那么,他是得到了什么保护吗?一种可以在殿下手里逃脱的保护。   “自然,不过颜云思被安排在了什么地方,我暂时还没有查到。”   “能躲过茶间主人的追查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一直不说话的白月突然开口,他嘴角微微上勾,细长的眼如梅花开放静寂。   一时间,灵雎瞳胧心有灵犀般的对视,皇宫。   白月站起来,他蓝白相间的衣袍随着动作晃动。   “我去次皇宫。”   说完便不见了身影。   灵雎稍稍汗颜,这怎么说的天下最森严的皇宫是你家后花园似得,说去就去。   瞳胧倒掉碧海潮生里的茶水,细心擦拭后才收回了木匣。   “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对症下药。瞳胧,我觉得你可以去找若梦姑娘要些好酒了。”   若梦,酒间主人。天下美酒,尽在她的夜光杯中。   灵雎笑着打趣瞳胧,心里暗暗的小骄傲,平日里她和燕萧之间的那些事情可没少被她拿来调侃,今日她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瞳胧抬眼,她的瞳孔颜色很淡,就像她泡的茶颜色一样。   “灵雎,四殿下的吻技如何?”   瞳胧抱着暖炉,好看的眼睛笑着,一副胜利者的找揍模样。   “你......”   灵雎又想起昨夜星辰下,燕萧柔情的眼神。   不得不承认,她控制不住的在想他。 第54章 陆烟雨在帝京   在一个客观的角度而言,灵雎并不懂感情。她的感情观简单的不可思议,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就会保护你。这一点在红莲身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丫头被灵雎宠的简直是无法无天。只是因着自幼身体弱,灵雎不能与众弟子一起学艺,所以便着重于内功之法。天下藏书数万本,十几年里也读了个大概。   可是,万本藏书中却没有一本教她感情之事。   换而言之,这个外界眼中神秘强大的女子,在感情这方面还不如一个普通闺阁的姑娘。   可是她不在乎。   认识灵雎的师兄弟们都知道,灵雎是个性子极淡的人。她没有什么讨厌的,当然也没有什么喜欢的,红莲除外,这个丫头是个例外。可所有人也都知道,灵雎的血太热,她可以伤人,却从不肯杀人。   “杀了一个人就是毁了一个家,我不会杀人的。”   她和红莲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那种孤独,她已经受了十几年,就不要再让别人承受了。   而燕萧身上的气息,是和她一样的孤独。   虽有父亲,却是形同虚设。虽有兄弟,却要互相残杀。   他站在权利的高点上,被世人羡慕着,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快乐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都是一个人。   “就是这样,我才会靠近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灵雎放下手中的茶,隔着热气,她清瘦美丽的轮廓楚楚动人。   瞳胧静静的看着喝茶的灵雎,她大概懂得燕萧心意动摇的原因了。这般无双的女子,她聪明绝顶,无论是时机还是分寸她都掌握的完美无缺,可她却将感情安静的藏在心底。   我知道你不爱我,所以我什么都不说。   灵雎,其实你不想被燕萧知道的吧。   “有件事情,你也该知道。”   瞳胧组织了下语言,干干的开口。   “四殿下心里一直放不下一个人,你知道的,江南陆烟雨。我...还未来得及告诉白月,陆烟雨她,就在帝京。”   灵雎举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她喝了口,有些苦。   “我知道了。”   “灵雎,你不要太伤心。”   “我很清楚自己的角色,所以,我没事。”   陆烟雨,灵雎脑中弹出一系列她的资料。   江南地区出了名的美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莫不精通,真正的世家小姐,名门闺秀。也正是因为陆烟雨的善良,才救了当时被仇恨吞噬的燕萧,也正是因为陆烟雨的善良,差点就让燕萧放弃了复仇的想法,也恰恰就是陆烟雨的失踪,让燕萧真正踏上了这条鲜血淋漓的道路。   只有这样完美的女子才能站在燕萧的身边吧。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帮燕萧拿到他想要的。   而他身边的人,不会是我。   我身边的人,也不会是他。   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好好的天,这会已经阴的让人压抑。   “外头下着雪,我这披风虽赶不上那雪狐皮,却也是难得的料子,你且披着,莫着了凉。”   灵雎平淡的目光幽幽的落在瞳胧脸上,瞳胧不以为意,随口答道“你懂的,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在连珠楼出来,灵雎紧了紧衣服,呼出的白气升向空中。   回了山庄,灵雎便直奔了前院,岂料竟被拦在了外面。那婢女也不知是怎么生了气,小声嘀咕着“一个个的都往这跑,也不知道都是图的什么。”那婢女开了门,也不管来的人是灵雎,口气十分不好。   “殿下说了今日谁都不见,灵姑娘还是别为难我了。”   灵雎倒是难得的好脾气,又问了一遍。   “便是连我也不见吗?”   那婢女果真是疯了,竟又呛了回来。   “任凭来的是谁呢,殿下说了今日不见便不见,姑娘回吧。”   灵雎记住了这个婢女的模样,转头走了。   谁知这刚抬脚,院内就传出了女子的娇笑声。灵雎行至转角一树丛处,还是停住了脚步。   院门打开,一身着火红皮袄的女子欢笑着走出来。   “你这的雪太柔,玩不起来,等得了机会你去我那,那才叫真正的大雪纷飞。”   燕萧伸手替图灵扣上披风的帽子,弹了弹她肩上的雪花。   灵雎看在眼里,心里苦涩。   罢了,也无妨。   她只是燕萧的棋子,两人之间关系最近也不过是她身上有陆烟雨的影子而已。   因为知道得不到,所以不去期望,所以,她也在告诉自己,灵雎 ,你不会伤心。   “真不知你这样子是怎么让母亲喜欢的紧的,非要我认下你这个妹妹。”   图灵眼波流转,好不妩媚。   “还不是你太枯燥乏味,伯母才这么喜欢我。”   “雪大,快走吧。”   图灵白了燕萧一眼,冷冰冰的男人,一点都没自家弟弟好。还有,图灵瞥了眼燕萧身边的白月,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冰冰的也不知道那些女子怎么就眼瞎的喜欢这样的人呢。   图灵走后,燕萧进了院子,白月正欲进去,却忽然看见转角处灵雎离开的背影。   白月眼神暗了暗,进了院子。 第55章 我放弃了   你知道的,灵雎,四殿下他并非是喜欢孤独,他只是被迫接受了孤独。   “在没有成为四皇子之前,燕萧他的身份是私生子,一种最令人不齿的身份。”   灵雎卧在榻上,虽有瞳胧的披风护着但这副孱弱的身子到底还是经受不住寒冬的冷气。灵雎轻叹,将雪狐毯子又拉了拉。困意袭来,灵雎渐渐的抬不起眼皮来,最终沉沉的睡去。   “我去了东宫,并没有发现颜云思的踪迹。不过既然是太子出手,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能找到颜云思。”   白月隐在暗处,声音如同外面纷扬而下的雪一样冷清。   “原来这颜唐沫还有月下皇族这层关系,真是小瞧他了。但是,就凭他也想和楚维联手,那楚维这个月下的太子当的未免也太失败了。”   燕萧勾唇,他绝美邪魅的脸上是令人琢磨不透的神情。   楚维生性多疑,即便是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也不是全然信任 ,更何况是只有父辈那点微弱交情的颜唐沫。   “呵,燕漓想利用颜家那点旧关系拉拢楚维,可是,万一颜唐沫非但不是楚维的得力帮手反而是她他的一个敌人会怎样”   燕萧笑着,可白月却觉得这个男人血液里的残忍因子已经全部觉醒了。   白月拧着眉,手指摩擦着下巴,不确定的开口。   “殿下的意思是,伪造颜唐沫其实是月下皇族的身份”伪造身份其实是件很普通的事情,出门在外总要用到一两个假身份。可是.....“殿下,这是月下皇族的身份,甚至可以说是月下皇子的身份,没办法办的到的吧?”   燕萧唤来一名婢女,倒了酒。他举着杯子,晶莹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男子诱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会失败呢?”   白月叹气,殿下这副样子害了多少人啊。   “怎么叹气”   燕萧眯着眼,修长的手指摇着酒杯。   白月看着那名婢女走出去,当时他闲来无事,在院中恰好就听见了这名婢女好像将什么人轰了回去,这么一看,那人是灵雎了。   “没什么,只不过殿下就算对陆姑娘心怀愧疚,也不该给一个旧时婢女这么大的胆子。”   白月声音依旧平淡冷清,但燕萧还是能听出一丝隐藏的怒气。白月很少有这样的情绪波动,也很少说这么一大段话。燕萧也好脾气的想一听到底。   “阿时是烟雨的婢女,我便留了她在前院服侍着,怎么就惹了你了?”   “今天图灵公主见她挖苦了几句,说什么麻雀也想飞上梧桐树。她便生了气,来人想见殿下都被呛了回去。若是呛了旁人倒也不在意,可偏偏。”白月回身,他的声音冷冷凉凉的穿破空气抵达燕萧的耳朵。   “她呛走的是灵雎。”   燕萧心一紧。   灵雎,灵雎来过。   成功看到燕萧变了脸色,白月知道事情妥了。虽然找陆烟雨是殿下交给自己的任务,但他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再这样下去,殿下和灵雎哪辈子才能走近啊。   夜晚降临,大雪渐缓。   燕萧还是没能控制自己,来了听雨院。可真到了这里,燕萧皱眉,他反而不敢进去。   他该以什么身份去见灵雎,四殿下还是......   他见到灵雎又该怎么解释那晚他失控的情绪和失控的吻。   “殿下”   红莲推开房门,就看见燕萧站在院子里,他衣服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雪,看来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殿下来找我姐吗?”红莲怀里抱着一个特大型号的瓶子。“我姐今天着了凉,身子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燕萧垂下眼睫,漫不经心的回答了声嗯。   “那个我还要去收雪,我姐泡茶要用的。殿下,先告辞了。”   红莲抱着瓶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开了。   燕萧看着打开的房门,想到,我只是去关门,不会进去看她的。   然而,他还是败了。   月光借着雪地反射进来,莹莹的光芒撒在女子苍白的脸上。   傻瓜,即便是阿时,你也不用在意的啊。燕萧伸手抚上女子瘦削的脸,眼里是他都不曾发现的爱怜。   睡梦中的灵雎皱着眉,燕萧伸手拉了拉她身上的毯子。   “雪狐皮”   燕萧有些吃惊的看着灵雎身上的毯子,低声惊叹。雪狐皮已经送进了皇宫,如今怎么又出现在这里。燕萧拉着毯子的手指紧紧攥着,骨节泛白。   燕漓,你对灵雎有什么目的?   “嗯......殿下”   灵雎悠悠的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看见面前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燕萧下意识的就要起身离开。   “是梦吧,殿下怎么会来这里。”灵雎缩了缩脖子,又浅浅的睡去。   燕萧见灵雎睡去,回身半蹲在灵雎面前。“嗯,是梦。所以你不用当真。”他的手指拢起女子滑落的长发。“不要爱上我,灵雎,我已经承受不起失去的痛苦了。”   即便是在睡梦里,灵雎似乎也听到了燕萧的话。她眼睫毛轻轻地颤着,一滴泪溢出眼角。   燕萧叹气,伸手擦去灵雎眼角的泪珠。傻瓜,梦就已经难过成了这个样子,你要我怎么在现实里告诉你啊?   燕萧注视着灵雎,她真的太苍白了,苍白到好像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许是燕萧的手掌的温度太温暖,灵雎纤细冰凉的手轻轻扣在燕萧的手背,小心而谨慎。   “殿下,感情太难了,我放弃了。”   燕萧听着灵雎梦中呓语,她的声音苍白,无奈,压抑。燕萧勾起苦涩的笑,大手柔柔的抚摸着灵雎的长发。   “好,放弃吧。”   既然你放弃了的话,我也有理由不再动摇。   燕萧俯下身,薄唇轻轻印在灵雎的唇上。月光在窗外散射进来,明明暗暗的投在屋内的人身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灵雎,我不知道我已经对你动摇到了哪种程度。可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我,放弃了。   燕萧离开时,正巧红莲回来。少女的脸上泛着细密的汗珠,怀里的瓶子装满了雪。   “殿下,你进去看我姐啊?”红莲探着身子瞧见她忘关的屋门已经关上了。   “嗯,有些事要谈。”   燕萧淡淡的回答,他回头看了眼听雨院,寂静,孤远。   “别告诉你姐我来过。” 第56章 联盟   次日,雪停。   楚维正在火炉上热着酒,他生的眉眼风流,一身鹅黄色长衫更是衬着他潇洒不羁。   下人来报,有客人来访。   楚维摇晃着酒杯,退下左右的美人,桃花眼微微上挑,好不魅惑。   “这可是贵客,我们要好好招待。”   燕漓进来时便看到楚维仰头倒酒的画面,翩翩公子,美酒华衣,确是难得的风景。   “堂堂大燕的储君能屈尊来这小小客栈,可真是令我惊讶啊。”   燕漓解下身上的披风,他今日只着了普通衣衫,但自幼的气质仍叫他与楚维不相上下。   “我来这只是想和楚维殿下谈笔交易。”燕漓眼睛的颜色是很温柔的浅褐色,子衿总是说他的眼睛很好看,就算他做了再狠毒的事情,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也没办法恨他。   “大燕太子的交易,我很有兴趣听一听。”   楚维笑着,又倒了一杯酒。   他这房间外面就是庭院,虽是严冬,但有这温泉水养护着,满院的花开的倒比夏日还好。   “当年颜家因为站在永王一派与月下来往密切,以致最后满门抄斩。可事实真是如此吗?”燕漓也笑着倒了杯酒,月下的酒太柔情百转,不适合皇宫里的人喝。   楚维脸色有些不好,父皇一直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一直不肯将大权交给自己。   “据我所知,颜大人正直无私,帮助永王与月下一起推倒大燕这种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做的,颜唐沫也说过他父亲从未有过叛国的行为。那最后怎么阴差阳错的就成了颜家叛国了呢?”   燕漓笑着,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明明是暖如春风的笑容,可却偏偏叫人心生寒意。   “当年旧事的真相我们无从知晓,更无从知晓为何你父皇执意要找到颜家遗孤。但是,我可以帮你劝颜唐沫回月下。同样的,你也要帮我。”   楚维低着眼,他嘴角噙着笑,脸上的神情叫人琢磨不透。   半晌,他仰头喝尽杯中酒。   “成交。”   子衿被困在宫里实在闷的无聊,也没管这次燕漓出宫是为了什么,软磨硬泡的求了燕漓带自己出宫。但无奈,唉。   子衿拨弄着面前的花,瞟了眼庭院对面相对而坐的两人。他们谈事情,为什么要我留在这里!不过这花确实开的挺好的。   “你倒是宠你的小太子妃,这人多眼杂的,也不怕被人看见,知道你来了我这。”楚维几杯酒下去已有了些醉意,他月下的酒柔,后劲更柔,绵绵细细的。   “放她出去玩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篓子,还是留在眼前好。”燕漓瞧了眼自己一个人也玩的不亦乐乎的子衿,她倒是哪里都能过得挺开心。燕漓突然有些郁闷,子衿适应能力太强,以后她要是跑了,他便是拿整个东宫来诱惑也不见得能把人弄回来。   突然觉得他这个太子当的有些失败......   “行了,她现在身份是你的婢女,收收你的眼神好吗?”楚维懒洋洋的插句话,刚才燕漓跟自己说话时候那眼神绵里藏刀的,结果遇着媳妇就变了个人似得。   啧啧啧,果然婚姻是坟墓,还好他没有娶亲。   “我不便多留,楚维殿下,希望你能记住我们之间的交易。”   “慢走不送。”   燕漓伸手招呼子衿,子衿小跑着过来,麻利的给燕漓系好了披风带子。   楚维打量着这个大燕的太子妃,模样不错,娇俏又不失英气。待看到子衿一双灵动眼眸,楚维也算是明白燕漓为何这么宠这个小姑娘了。即便是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却还是保持着这样一双纯净的眼睛,换做是他也会忍不住的保护这样的人。   可是,这样的人在皇宫里活不久的。   楚维冲燕漓挑挑眉,说道“你还真喜欢自讨苦吃。”保护这样的人,会很累的。   子衿一进来就看见了楚维,也知道这是月下的太子,所以才忍了他扫视自己的目光。虽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傻子都知道是挖苦太子哥哥。   “楚维殿下怎么就肯定太子殿下讨的是苦,或许是甜也不一定啊。”说着,子衿一脸正气的回头看向燕漓“殿下,对不对?”   唉,燕漓心里长叹。自家小太子妃都用这么可爱正气的表情问了,他还能怎么回答。   “嗯,自然是对的。”   楚维对这种护妻行为表示眼睛疼,三两句就把他二人打发走了。   纵使子衿百般不愿回去,但看燕漓面露倦色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叫他再陪自己疯玩,闷闷的回了皇宫。   燕漓的步子大,但照顾子衿的步子放缓了不少。子衿调皮的跟在燕漓的身后,晃晃悠悠的踩着燕漓的步子。雪被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恍若破冰的泉水般动听。   “啊!”   前面的人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子衿撞的鼻子生疼。   燕漓揉揉子衿软软的长发,俯身道“今天忙事情没带你去玩是我的不好,下次会补回来的。”   子衿哪还记得那点小怨气,笑嘻嘻道“没事没事,下次我们再一起出去玩。”说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掏出一个小东西,燕漓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严严实实的捂住了。“太子哥哥,你猜我手里拿的什么?”   燕漓很愿意陪人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当然前提是这个人是林子衿。   “那我可要好好猜猜了。是什么呢?”燕漓饶有兴趣的看着子衿捂的严实的小手,笑道。   “快猜快猜。”子衿兴奋的看着燕漓。   “我猜,子衿是不是拿了花种回来啊?”   “错了,嘿嘿。”子衿笑的开了花,摊开手掌,是一枚造型别致的鹅卵石。“像不像一只鸟我抠了很久才抠下来的。”   燕漓点点头“确实有些相似,但子衿那么久就做这个了?”他留意到子衿一直在那里蹲着,原来是在抠石头。林子衿努努嘴,把石头塞给燕漓,眼睛亮晶晶的。“对啊,我觉得很适合太子哥哥就抠下来了。”燕漓失笑,大手揉揉子衿的小脑袋瓜“我很喜欢,但是以后子衿不能这么做了,知道吗?”林子衿撇撇嘴,小手一挥“知道了,我是太子妃嘛,不能做这种事情。”   燕漓心里一疼,子衿自那次闹别扭之后就变了许多。她开始不爱笑,开始每天花更多的时间学习烹茶插花,开始变的端庄优雅,开始变的更像宫里的女人。是他,他毁了这个崇尚自由的女孩子。   “太子哥哥”   林子衿见燕漓有些跑神,伸手挥挥。   燕漓回过神,温柔的笑道“抱歉,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我们回去吧。” 第57章 照顾好她   白月接到下人来报时正出着神,他最近总是会想起年少时的日子,想起白暖,想起那场大火。   “月公子,殿下有要事相商还请移步前院。”   “知道了。”白月收起玉簪,或许他也该相信白暖死了,可是,白月站起身,他的长袍柔暖流畅如海水,那为何他找不到白暖的尸体。   待到了前院,白月发现只自己到了。据前去听雨院的奴才回禀来说灵姑娘身体受了凉,大夫叮嘱说要多休息,琦扇姑娘便打发了他回来,说请殿下恕罪。白月看着安静如山的燕萧,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就好像灵雎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谋士而已。   不过,若真是简单普通的谋士,白月环臂,殿下怎么默许灵雎安心休息。   “这是曈胧派人送来的,说是与楚维被册封太子时月下皇帝亲赐的玉佩是一对的,看来我们要开始行动了。”燕萧在一锦盒中取出玉佩,白月接过玉佩见确实是做工精细,用料珍贵,倒像是皇家之物。“这玉佩若如曈胧所言真是皇室之物,那茶间可真是神通广大了。”白月翻转着玉佩,当日楚维进京太子殿下亲自迎接,殿下也奉命出城随行,他跟着殿下自然也见过楚维腰间的玉佩,与曈胧送来的这个倒像是一对的。“你大概也能猜到,这玉佩是仿造之物。不过这玉佩本来为一对,一块被皇帝赐给了楚维,另一块是在长公主府中,不过已经随着夭折的小世子深埋于地下了。但是在月下皇宫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这块玉佩被月下皇帝当作定情之物送给了一名女子,而且是位宫外的女子。”燕萧说道,不管玉佩到底是长公主的还是那女子的,只要楚维相信这是他那风流多情的父皇给他私生子的就好。   外面奴才来报,灵姑娘求见。   灵雎睡不实便醒了,听琦扇说殿下派人来过,就随便梳洗了一下急匆匆的来了前院。刚入门,二人的视线便直直的撞在了一起。   灵雎下意识的低头,快步走到了白月身边。昨夜的梦叫她有些在意,第一次殿下的声音在梦中是那么的清晰,当然也是那么残忍。见灵雎躲开自己的视线,燕萧抿唇,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他本来就是希望灵雎远离自己的,怎么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有些,不开心。   白月递给灵雎玉佩,开口道“这玉佩是曈胧仿造的,与楚维的是一对。我们要借这块玉佩做做文章了。”灵雎接过玉佩,,看了几遍之后说道“我听曈胧说过几句,颜唐沫带着云思逃难时典当过玉佩珠宝,就是这块吗。”   燕萧站起身来,走到灵雎身边取走玉佩。他温热的指尖划过灵雎冰凉的掌心,灵雎默默的有后退了一步。燕萧假装没看见灵雎的小动作,悠悠的走了回去。   “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们要赌一把。”燕萧收好玉佩,他精致俊美的脸在光中有些模糊,可能是夜里着了凉的缘故,灵雎突然觉得脑子有些昏沉不清醒。燕萧的声音越来越真实清晰,就像,就像昨晚梦里的一样。   “灵雎?你在听吗?”燕萧的声音把灵雎拉回现实,她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摇摇头。燕萧轻轻地皱下眉,方才他见灵雎有些恍惚走神,莫非还是不舒服?   “白月已经探得东宫密室所在,颜云思就在那里。午膳后我便要进宫与父皇商议宫宴之事,你和白月设法将此玉佩交给颜云思。灵雎你便负责在宫宴之后让颜云思将玉佩送给颜唐沫。”燕萧又重复了一遍,确认灵雎没有再次走神之后便开始讨论接下来的问题。   “我们的目的不是让楚维立刻就怀疑颜唐沫,而是逐渐摧毁他和东宫之间的信任。如果是颜云思送的东西,颜唐沫一定会当宝贝一样随身携带。所以,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玉佩送进去,白月灵雎你们一定要考虑周详。”燕萧掏出一块令牌,说道“若被发现,便拿出令牌谎称是替我取太子允诺送我的一件瓷器。万事以自己安全为重。”   灵雎一并接过令牌玉佩,便被燕萧随口扯了个什么大管家新来了一批药材你去拿些用得上的理由支走了。灵雎走后,燕萧皱眉,眼眸深色。白月有些疑惑,问道“有什么事情要瞒着她吗?”燕萧摇头,他只是有些担心燕漓那里,难道真是他想的那样,喜欢灵雎吗?   “无论是此次潜入东宫还是宫宴之上,你务必要让灵雎远离太子。燕漓他,似乎对灵雎不一样。”   “还有,她着了凉,照顾好她。”   白月看着这个高贵冷酷的男人,曾几何时他从不会多分一点心思在旁人身上,所用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复仇和寻找陆烟雨上。如今他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可是,这样的缘分,会走到最后吗?   会不会,也落得个他和白暖的下场。   回到听风院后,白月站在那颗大树上,冬季的风呼啸而过,干枯的枝丫撕裂天空。他倚在粗壮的树干上,眼睫低垂。他和曈胧做了约定,不将陆烟雨在京中的消息告诉殿下。   “白公子,我知道你是把灵雎当朋友的,也想让殿下与灵雎结成这段缘分。所以,做个约定怎么样?无论如何,将陆烟雨在帝京的消息瞒住殿下。”   白月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茶间的门的,他答应了。或许是他的感情是遗憾的,他不愿灵雎也是如此。至于那位陆姑娘,纵然她占据了殿下少年时期的整个美好,可现在,陪在殿下身边,帮助殿下一步步走向顶峰的是灵雎。   不过,白月拧眉,他又碰到了棋间的主人,那个名为阿言的女子。记忆里,她的眼神总是虚无渺茫的,但总觉得,对他有些不同。难道,她认识自己?不可能!当年他全家被屠,无一幸免,不会还有人认识他。   等等,白月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有人知道他。   白暖。 第58章 桃花仙   被自己想法吓到的白月默默的掏出自己的匕首,还是磨得锋利些好,可以省去很多麻烦。那边灵雎去了大管家那里,确实是新得了一批珍贵药材。她想了想,最近天冷她又受了凉,总还是要吃些药才好。以前每逢冬季自己总要病上一段日子,陶阳师姐便下山照顾自己,熬的药很是管用,灵雎凭着记忆挑了那几味药材,道了谢便回了。   回了听雨院灵雎便把药材给了琦扇,提起了下午要进宫的事情,不巧就被在外面疯玩回来的红莲听见了。   “姐,姐!你下午要随殿下进宫吗?皇宫好玩吗?我能跟着去吗?听说那里的人都可好看了,吃的也是人间美味呢!”红莲叽叽喳喳的跟在灵雎身后唠叨个不听,灵雎叹气,转身把红莲按在凳子上,语重心长的教育道“皇宫是个见人就要行礼的地方,不然就会被砍头,你还想去吗?”红莲听言紧张的咽口水,她从小被众位师兄师姐宠着,就连师父他老人家都管不了自己,还叫她见人就行礼!在命和美食之间,红莲果断选择了命。   “不过姐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去呀?”红莲上下打量了一下灵雎,美则美矣,毫无活力呀!那这样肯定就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比下去了,那殿下就不会关心姐了!   “自然。”灵雎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并无不妥,她不喜颜色太过艳丽,平日的衣服也多是浅色素色为主。红莲摇摇头,飞快的跑去自己的衣橱里拿了一套粉色的衣裙然后塞给灵雎。“姐你下午穿这个,这是同梦坊的那位巧手若梦姑娘新做的。”说着红莲在灵雎耳边悄悄说道“这件衣服名叫桃花仙,最适合穿给心仪之人看了。”灵雎自知道红莲那点小心思,她点点红莲的额头教训了几句,吩咐了琦扇准备好午膳便去了听风院。   白月正打量着匕首,余光瞥见灵雎来了便起身过去。   “东宫密室外围守卫看似寻常但实则暗藏玄机,十步一层,五人一队,层层紧扣。而且暗号多变,实在令人抓不到规律。”白月面露难色,这样的防守便是他这般速度也难以突破。灵雎皱眉,燕萧给了她一份东宫的布局图,加之白月补充的一些细微之处,她大概有了些想法。“我轻功不如你定然是进不去的,所以我便在外围制造混乱,到时守卫士兵必注意大多会转移,你便趁着这个空档躲过他们,进入密室。”灵雎指向地图上密室所在,说道“这条路即通向密室也通往皇后宫中,只需下午进宫后殿下在众人前叫我去皇后宫中送东西,我便有理由经过,也就有机会制造混乱了。”白月皱眉似乎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灵雎若成功那么给他争取的时间就只有一瞬,他不能有丝毫失误。“好。不过,即便是我到了密室,颜云思必然会怀疑我,又怎么会接受玉佩?灵雎,我不是你,颜云思不信我。”   “不会的,云思被颜唐沫保护的很好,他很单纯,很善良。”灵雎微微皱眉,又说道“你见到云思后便说是我有极其要紧的事,要拿回当初赠与他的那条发带,这玉佩便当做歉礼了。”白月收好玉佩,眼神瞥向远处,声音不冷不热的淡淡说道“这颜家兄弟过得确实不怎么好,哥哥背负杀戮血腥,弟弟却一身洁净单纯。”灵雎垂下眼睫,她从进入无名山庄开始就注定,除了燕萧白月她便再无可交心之人。或许,连燕萧都不是。所有人都在想,那个女子会怎样暗算自己,会怎样在无形之中就让人粉身碎骨,跌入泥土。如今,连最后一个真心对她好的颜云思也要被自己亲手推出去了。不过,灵雎轻轻攥着衣袖,颜唐沫那么喜欢颜云思,他那么疼云思,一定不会让云思难过那么久的。   白月看灵雎有些走神,也知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她和殿下自己都不同,在这帝京从不会出现对殿下交付真心之人,而他则从来不给别人这种机会。   有人曾言,真正的美人不该是娇俏温婉的,而应该是一身冰肌玉骨,淡淡的站在那里,宛若九重天的仙子一般,叫你亲近不得又想亲手把她拉下神坛,叫她只藏在你的怀里,万千冰冷只肯为你化作绕指柔。   灵雎大抵就是这样的人吧,若你只是爱她的容颜只能看见她一身坚硬冰冷,若你肯沉下心多去了解她,那藏在厚厚冰冷下的是一颗温热的心脏,是源源不断的情意。颜云思那样的人轻松的就进了灵雎的冰冷外壳之下,可是,白月看向灵雎,她的侧脸宛若露珠滚落的花瓣一般楚楚动人。我们是不能轻易就把别人放进心里的,那样就有了不忍,最后终会落得个两败俱伤,不得善终。   二人又商议了诸多细节之处,后白月去了前院,灵雎也回了听风院。   午膳时分,灵雎并无胃口,只胡乱的吃了几口饭菜便叫琦扇给她梳妆了。红莲又拿出了那套桃花仙,软磨硬泡的求灵雎换上。最后灵雎终拗不过红莲的唠叨,不得已换了衣裙。换好衣服后,红莲兴奋的拍手道“果然是我姐,简直比那画像上的仙女还漂亮。琦扇姐,是不是?”琦扇也一脸惊艳的点头道“红莲说得对,往日灵姑娘穿白色就极美,没想到这桃花色穿着更美。”灵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似乎是这颜色鲜嫩,她苍白的脸色也多了些红晕。   “时候不早我先走了,红莲你不许偷溜出去,琦扇替我看好她。”   到了庄门口,众人见灵雎皆心下惊叹,这灵姑娘也是个美人啊!随后到的白月也微微诧异,随即站在灵雎身侧低声说道“雪天路滑,小心脏了衣服。”   燕萧到时,灵雎正背对着他。   雪后初晴,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她一身桃色衣衫背身而立。风吹动她的黑发,空中细碎微小的雪粒落在她的身侧,肩上,发间。   “殿下,请上马车。”   下人的一句话叫灵雎转过身来,一瞬间,阳光在她的背后迸射出来。   在巨大的光影里,燕萧看不清灵雎的表情,只见到一身桃花色的灵雎,身后是白雪,背后有日光,她微微吹起的黑发缓缓的落下。灵雎转过身来,燕萧就站在台阶上,他身处暗处,刚刚好够她看的清楚。他系着深色披风,就像黑夜漫天的星辰一样辽阔深远,遥不可及。   燕萧走下台阶,才看清楚,灵雎脸色苍白。   他解下披风就给灵雎披上,不顾灵雎的惊呼阻拦,就要系上。   “化雪天气冷,免得生病。”燕萧低头系了个死结,他一瞥眼便看见灵雎那一节洁白无瑕的脖颈。“随我坐马车,车上有暖炉。”灵雎后退半步,恭敬的行礼道“灵雎不过区区婢女怎敢与殿下同乘,况殿下已赐披风,灵雎无碍。”燕萧皱眉,他进一步逼近灵雎,低声说道“你现在系的是我的披风,难道要一路这般招摇着过市吗?”灵雎不习惯燕萧靠自己这么近,她有些方寸大乱,但仍冷静的又后退半步,恭敬的答道“殿下心里比灵雎清楚,还望殿下收回披风。”有时候燕萧真的很生气灵雎这个样子,她什么不肯欠别人,也不肯接受别人的好,他低着头,有些咬牙切齿的沉声道“我不过就想让你暖和些,你何必这般推辞?!”灵雎一双灵透的双眼看着燕萧,叫燕萧有些心慌。“殿下一直谨慎,怎么不懂若我真上了马车对殿下的影响?”   燕萧一时理短,确实是他不顾大局,但是这般天寒地冻,她又怕冷。   罢了,是他冲动。   看着甩袖上马车的燕萧,随行的下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灵雎灵活的解下披风,递给一旁伺候的下人吩咐送进去。   “不要的东西送进来做什么!扔了!”   被骂出来的下人尴尬的看向灵雎,灵雎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吩咐下人好生拿着。一直旁观的白月静静的走到灵雎身边,他环着手臂“殿下以前可不会这样大发脾气,灵雎,你很厉害。”灵雎低头理理衣裙的褶皱,随即平淡的说“夺位之人最怕别人抓住弱点,我不愿成为殿下的弱点。当然,殿下也不会纵容一个威胁他的弱点出现。今天的事,只当是殿下一时头脑发热了。”   “那陆姑娘又当如何?我知道曈昽找到她的行踪了。即便你远离了殿下,可怎么阻挡陆烟雨的出现。”   灵雎语塞,她袖下的手不自觉的摩擦。   “我相信,殿下会保护好陆姑娘的。”   白月细长的眉眼在朗朗晴空下异常清秀,他直视着灵雎,一字一句的缓缓问道“既然你相信殿下能保护好陆烟雨,为什么不相信也能保护你?灵雎,你在怕什么?”   灵雎,你在怕什么?   一路上,灵雎浑然不觉天气寒冷,脑子里一直在回响白月的话。   她怕啊,当然怕啊。殿下明明放不下的是陆姑娘,又为何对自己好?若她不顾一切的靠近殿下,那陆姑娘怎么办?她,抢走了陆姑娘的心仪之人。又或者,殿下只是把自己当做陆姑娘的替代品,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笑话。   穿过蜿蜒的山道,穿过喧闹的大街,终于到了威严的皇宫前。   燕萧下马车,仍旧是一张冷冰冰的脸。他走到灵雎面前,拿出本琴谱。“在山庄忘记给你了,过会我便寻个机会叫你送去皇后宫中。”然后便头不回的大步走向宫门。   灵雎白月随着燕萧步入皇宫,宽敞的大道上,日光下泄,灵雎看着前面燕萧的背影,殿下他,终会在万众瞩目下走上这条大道。   阳光温暖,四周寂静。   灵雎回头望了眼宫门,紧锁的朱红大门隔开了皇家和寻常人家。墙外的人拼命想进来,成为墙内的人,可是,灵雎回过头,成为墙内的人真的好吗?就像那位太子,娶了自己不认识的将军女儿,然后,和自己的兄弟互相残杀。   不知为何,灵雎感觉,与燕萧的野心复仇不同,那位东宫太子更为可怜。   大势之下,何人不是费尽心机的活着。   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第59章 戴着脚铐,可以吗   路上灵雎寻了机会把上午的令牌交给白月,她进不去东宫,自然也就用不上了。一路上燕萧一行人异常惹人注目,来往宫女大多偷看着燕萧,都说这位被养在宫外的四皇子模样俊美,如今亲眼所见果真名不虚传。而侍卫大多都被灵雎勾去了视线,灵雎本就生的模样不错,气质卓然,加之今日的桃花色衣裙确实衬她肤色,确实也是当的起美人二字。   燕萧一路低气压的走着,旁人只当这位四皇子不苟言笑,严肃惯了。只有白月灵雎二人知道,殿下在为山庄的事生气。灵雎其实有些不解,她不知燕萧为何生气?莫非真的对她有情不成?灵雎暗暗提了口气,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果然,女子就是这般,一言一行就能想出个花来。   到了殿前,正巧遇上燕漓。   燕漓自然先注意到了灵雎,她今日与往常大有不同。他记得,灵雎喜欢穿些颜色素净偏淡的衣裙。燕萧微微皱眉,果然燕漓对灵雎不同。   “太子殿下身体可还好?上次进宫时见太子殿下脸色不怎么好。”   “烦四弟一直记挂着了,本宫一切安好。”   灵雎默默记起,上次殿下进宫正好是顾将军参了一本地方官强占百姓土地的折子,那个地方官正好是太子举荐的,怪不得太子脸色会不好。   “听说皇后娘娘最近头疼病又犯了,凤体可安好?”燕萧貌似无意的提起。燕漓微笑,眼睛弯弯的。“太医看过了,已经好多了。”燕萧做出微微欣喜的样子,他弯起嘴角“正好我得了一本古琴谱,正愁没机会送给皇后娘娘呢。”说罢,偏头对身旁的灵雎说道“太子与我要去陪父皇议事,你便去送去给皇后娘娘吧。”   燕漓见灵雎领了命离去,仍旧笑着,温柔的琉璃眼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宽敞的大道上,灵雎拿着琴谱不紧不慢的走着,甚至还拉了给宫中娘娘送糕点的小宫女问了去皇后宫里的路。白月看好戏似的瞥了灵雎几眼,悠悠的开口“你倒是把戏做的很足,连问路都挑贵妃宫里的问。”灵雎一副刚进宫的婢女样子,紧紧张张的,回答却是平淡的很。“太子虽然看着温和,但谁知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能在皇宫里活得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好人。”   绕至道口,却看见淡月正在那里,与侍卫说了几句就进了院内。   灵雎白月对视,只好先去了皇后宫中。   林子衿正陪皇后娘娘插花,她本不愿来,奈何淡月劝着好歹做出个太子妃的样子,遂不情不愿的来了。就像现在,插花累了的皇后头又疼起来,认命的子衿便勤勤恳恳的给皇后按摩。   揉了好一会,子衿手都酸了但看皇后眼睛闭着,丝毫没有要自己停下的意思。子衿心里默默的叹口气,这就是习武之人和大家闺秀的区别吧。往日里见那些后宫嫔妃给皇后按摩时,半天都不停还能陪皇后谈笑风生。   正巧婢女来报说四殿下的人来了,说是来送东西。   皇后轻轻扬了扬手,子衿赶紧的停下,到一边乖巧的站着。   灵雎白月进来叩了头,便把琴谱呈给皇后。趁着皇后翻看琴谱时,林子衿悄悄打量着灵雎,她见过灵雎,红莲的姐姐,果然也是个美人呢。   “你便是新跟着萧儿的婢女吧,平常都是白月来。”皇后慢慢的合上琴谱,笑道。灵雎跪着,恭敬的称是。皇后笑颜盈盈,她不老,平时又保养的好看着也不比灵雎子衿她们年长。“抬起头来,本宫看看。”灵雎抬起头,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语气,所以才厌恶皇宫。皇后看见灵雎的模样,面上更是笑意满满。“果然长得标志,怪不得萧儿肯留你在身边侍奉。”皇后似乎是兴致起来了,东说西说的说了许久。最后提起太子大婚时灵雎那惊艳绝伦的剑舞,灵雎叩头,说道“太子殿下大婚灵雎所献剑舞实乃速成之作,如今数月不得指教早已忘了如何拿剑,故不能为娘娘献艺,还望娘娘恕罪。”   早就叫了琴师,如今才迟迟赶到。   许是兴致好,皇后也留了灵雎白月听了一曲。灵雎听着这暮云琴弹出来的曲子果然不同凡响,音色十分动人。林子衿倒是偷偷打了几个哈欠,她对这东西没兴趣,很没兴趣。在皇后宫里出来后,灵雎注意到白月有些走神,不过也没多问。而那边淡月正好来了皇后宫里,说是十三皇子非吵闹着要找太子妃比射箭,怎么劝也没用,无奈之下只好来请林子衿回去。   灵雎是知道这个十三皇子的,从小被骄纵惯了,被林子衿收拾过几次便缠上了她,频频挑战林子衿。她看了一眼白月,二人心下了然   林子衿赶到的时候,那只可怜的鸽子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不活了。说是比射箭,不过就是把鸽子爪子绑上,看谁先射中罢了。林子衿在皇后宫中已经站了许久,身上累的很,也就随便的射了几箭,自然是没射中的。十三皇子却来了劲,可怜的就是鸽子了,已经快死了还要飞的很欢快。躲在一处的白月在林子衿拉弓放箭之后,手中薄冰飞速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断细线,致使鸽子仓皇飞走。   看着十三皇子气急败坏去追鸽子的身影,林子衿不解的看着地上断掉的线,她如今已经这么厉害了吗?随便一拉弓居然就把那么细的线给弄断了。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林子衿赶紧招呼着淡月扶自己回了东宫,她站了那么时间腿快酸死了。   白月成功把鸽子赶往了密室方向,灵雎慢慢的走着,终于看见天空中飞过来一只鸽子。掌中内力聚集,一个弹指就将那只鸽子打落在怀。匆匆赶来的十三皇子看见那鸽子在灵雎怀里,大喝道“你站在那里不准动,我要射那只鸽子。”白月此时已经做好了冲过守卫的准备。   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十分刺耳,灵雎一瞬间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樱唇紧抿,紧接着只听见箭头没入血肉的声音还有女子随即倒地的声音。   灵雎的受伤成功吸引了守卫的注意,白月飞快的趁着他们走神的空隙翻身进院。   白月回头看了灵雎一眼。吓哭的十三皇子,惊慌的守卫,只有她还是那么平静,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在地上形成了血滩。多亏灵雎的受伤,白月比想象中的很轻松进了密室。   密室内错综复杂,各种暗门接连不断。   至于为什么白月能成功找到颜云思,还要多亏灵雎曈昽这些人。这几个人都不爱擦那些香粉,也不在衣服上熏香,所以导致白月对那些香味很是敏感。不巧的是,淡月身上就有那些味道。   颜云思挑着蜡烛,密室不见光,他每日能做的也能是挑挑灯花。   门外传来声音,颜云思正疑惑不是刚刚来过,转头看去,见不是淡月,而是一个白衣男子。   这个时候,白月很可怜颜云思。   这个少年还小,面容也是没长开的样子。长长的头发被松垮的系在脑后,露出一双干净澄明的眼眸。似乎真是应了灵雎的话,颜云思没有大吵大闹,他只是看着白月,一言不发。白月从不多废话,他直接说道“灵雎叫我来的,问你还记得她送你的那条发带吗?”颜云思看着白月,他见过这个人,当日在山庄就是他挡住自己的。颜云思不会怀疑灵雎,这是白月敢肯定的。   毕竟被颜唐沫锁在那座山上那么多年,灵雎是第一个闯进他生活的。   颜云思不说话,默默解开自己的头发,递给白月一条洁白的发带。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久了,那个每日来送饭的姐姐说是哥哥送自己来的,说这里很安全。可是,颜云思抿嘴,手中的发带被握的变形,他不喜欢这里。   白月掏出那块玉佩,扔到床上。“这次事出紧急,灵雎不得已才拿回发带。这块玉佩是她特意去寺里求大师加持过的,叫我拿来给你当歉礼。”颜云思拿起来,终于笑了出来,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像大雨冲刷过的蓝天一样。   “我很喜欢,替我谢谢冬若,嗯灵雎。”   白月拿了发带就要走,其实他现在的处境很危急,进退两难。   “你很难出去的吧?”颜云思站起来,他不如白月高,圆圆的猫眼看着白月,很认真的问道。白月细长的眼扫过颜云思的脸,若不是知道这娃单纯他一定杀了颜云思。读懂白月眼神的颜云思急忙摆手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知道这外面一定很多人。不过你是灵雎的朋友,不会是坏人的,我想帮你。”   听了颜云思的想法后,白月点点头,虽然冒险但没有更好的办法。   颜云思拉起桌上的铜铃摇了摇,白月听力敏锐,听见外面由远及近的开始响起铜铃声。他微微皱眉,自己刚才进来时根本没有发现这个。   很快一个高壮的守卫就进了密室,平常这位公子从来不会叫他们,今天是怎么了?颜云思长长的发散着,他本来就生的白,又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里这么久皮肤更见白皙,显得更瘦小可怜。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低低的声音在喉咙里出来,带着一丝丝期待。   守卫一下子很为难,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不敢擅作主张。   似乎是感觉到了守卫的为难,颜云思低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沉默半天,他绷紧的腰肢缓缓的松懈下来,认命一般。   “戴着脚铐,可以吗?”   白月静静的紧贴在门上的墙壁,目睹着一切。   守卫很快取来了一副脚铐,颜云思白皙纤细的脚踝被锁上铁环,他皮肤嫩,没几步就磨得通红。“公子多穿些,最近下雪,天冷。”守卫取来一披风,递给颜云思。“下雪了吗?”颜云思眼睛里焕发出了一些光彩,他犹豫了一下把鞋子脱掉,便叫守卫领路。守卫劝了几句,颜云思脾气拧,也不听。   这双眼睛许久不见光亮了,颜云思微微眯起眼睛,阳光对他来说太过刺痛。院子里的雪大多没被扫,只扫出了几条巡视的路出来。颜云思小心的走着,白皙的脚踩到雪上,冰凉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全身。脚下的雪被人体的热度融化,颜云思的脚也被冻的泛红。   小时候每次下雪,他都和哥哥这样玩,看谁踩的脚印多。不过那时候他爱耍赖,总喜欢在颜唐沫走过的脚印上再留下自己的,非说这个脚印是自己的。   脚下突然感觉一点刺痛,颜云思低头原来是一块尖锐的石头。他思虑一下,决然的踩上去。   众守卫只看见那位精雕细琢的小公子突然跌倒,脚下蔓延鲜血。 第60章 谁都活的不快乐   天色已晚,燕萧早一步燕漓出来。白月一身白衣在夜色里格外惹眼,见燕萧出来,急步上前,低语道“灵雎受了伤,太子妃同十三皇子的比射箭,十三皇子不敌,伤了灵雎。”   正巧燕漓出来,见白月耳语,笑道“何事竟然让白月都这样惊慌莫不是又被哪位小宫女递了花了?”   燕萧迎上燕漓笑意满满的琉璃眼,面上多出些焦急之色,语气竟是夹杂丝丝担忧。“臣弟的侍女被十三弟误伤,伤势严重,故白月才慌张来报。”燕漓一征,随即换上一副贤良兄长模样,关切嘱托道“即是四弟的侍女受伤,那便赶快去探望吧。想必四弟亲去,那侍女也会倍感高兴。”   燕萧谢过燕漓,又唤来门口的太监。“今晚本殿下恐怕不能来陪父皇下棋,还望公公代为转告,说儿臣定会来请罪。”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公公将此事禀于皇帝时,还感慨了几句虽然四殿下平日里冷冰冰的,想不到还有如此焦急的时候。   燕漓回到东宫,在淡月那里听了来龙去脉,不禁叹气,这个子衿啊。若是这事被父皇母后知道,再加上十三弟那把黑说成白的本事,又该说这太子妃如何的不称职了。   淡月换了熏香,取代的是一盘盘新鲜的瓜果。还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太子妃,嫌弃熏香的味道太难闻,硬是磨着太子殿下撤下了东宫所有的熏香。想到这,淡月微微的心累。   话说回来,淡月不解的问道“据探子回报,四殿下对灵雎并无多少宠爱,那今日殿前又如何做的那般焦急模样”   “真真假假,不过是做戏罢了明日给子衿打扮的稳妥些,这个小丫头,真会捣乱啊。”燕漓头痛的揉揉眉头,他珍惜子衿的活泼率性,但有时候也着实让他头疼啊。   灵雎虚弱的躺在床上,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伤口不深,但灵雎身子薄弱,太医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稳住了伤势。   晚上风重地凉,虽然太医院的人已给她多添了盆炭火但灵雎还是觉得凉意自脚底蔓延上来。咳嗽了一阵子,灵雎拉了拉棉被,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犯困打着哈欠,刚想偷会懒跑去内屋烤会炭火,就看见燕萧一身夜色匆匆而来,正要磕头请安,就被白月拦下。   燕萧进了屋子,见炭火几近熄灭,长眉一皱。平日里山庄上好的炭火供着灵雎尚且怕冷,这太医院的破炭火如何能保暖。   平时不笑的人笑起来才好看,平时不脆弱的人脆弱起来才惹怜,大概说的就是此刻的灵雎了。灵雎很白,脸也小,好像一个巴掌就能盖住一样,就是看着太瘦了,连点肉都没有。燕萧心里想着,手不自觉的捏了捏灵雎的脸,触感很好,燕萧挑挑眉,看来山庄伙食不错。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燕萧皱眉,他僵硬的收回手,静静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没遇到灵雎之前,他的感情只给过陆烟雨。他出生在黑暗中,行走在黑暗中,连呼出的气都是黑暗的,他本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生。如果没有给过他光明的话,他便不会憎恶黑暗。年少时的陆烟雨成了他的太阳,满身戾气的他最终被软化,差点就放弃了复仇的想法。可最终,他的太阳,被夺走了。从此,再没人禁锢住燕萧。   那现在又是怎么了?   燕萧眼神迷惘,他很少或者说基本没有过迷茫。他一直在寻找烟雨,好像找到她,自己便能好好的,正常的活下去。然而现在他有些动摇了,好像灵雎来了之后,这种黑暗血腥的日子也可以慢慢的继续走下去。他不再是孤独的困兽,他身边,有了,陪伴。   他习惯了没有太阳,可命运又给他送来了火焰。这一小簇火焰,只够照耀他,只够温暖他。   他能守护住这一点点的光吗?周围的黑暗,他的黑暗,他能全部挡下吗?   白月在外面清咳几声,燕萧才回过神,虽是要做出来的深情,但呆久了总会惹人生疑。他故意放出来的弱点,又会引来多少藏在暗处的豺狼之辈?   “今夜你留在这,探一下燕漓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自然不相信燕漓脸上演的和他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名贵的雪狐皮说送便送,又纵容林子衿与红莲交好,堂堂东宫太子,管的也太宽了些。   夜半时分,冷月悬挂,树影稀疏。   “殿下真的要去太医院吗?下人来报灵雎已无大碍,殿下何苦要去冒险呢?”淡月一脸急色,她已劝了燕漓小半个时辰,但一向通晓轻重的燕漓却如何也劝不住,非要亲自前去太医院探望灵雎。自灵雎第一次出现,殿下就送了雪狐皮过去,她便觉得这个女子势必会成为殿下的绊脚石。思及此,淡月狠狠心拦住燕漓,直直地跪下,语气恳求道:“太子殿下担忧灵雎便要去探望,可想过若被陛下知道,四殿下知道,东宫会如何太子殿下没有考虑过吗”   燕漓离开的步子最终收了回来。   淡月说的没错,他已经做了许多过火的事情,于他自身,于东宫,于母后一族,这都是患。   罢了。   次日灵雎醒来,窗外的阳光对她来说有些刺眼,她微微使力坐起来,虚弱的走到门外。最近这身子越来越坏,早年留下的寒疾最近又有复发的征兆。想来也是好笑的很,天山那边不比帝京这里条件好,她倒是养的不错,来了这之后这身子倒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坏下去了。   今日阳光足的很,晒到人身上暖洋洋的。灵雎在廊下眯着眼,像只猫儿一样享受着阳光的照射。帝京治安这次还是以林家为主,但顾将军此次班师回京也得了一部分的治安工作。若是这些来京的王子公主有个差错,少不了林家的责任。不过,灵雎微微睁开眼,眼波流转间多了些愁思。东宫树大根深,哪里又是那么容易扳倒的,若是急了,陛下自然会起疑。   她想着出神,丝毫没有感觉到背后多了一个人。   “这破院子哪里好看了?”   灵雎回头见是白月,他站在灵雎身后,一脸的鄙视。灵雎早已经习惯白月那张臭脸,她想白月以前一定是个被捧上天的富家少爷,这太医院最不济也是在皇宫里,哪里就成了他嘴里的破院子了。   后来灵雎知道白月自小住的是什么地方之后,她就默默接受了白月说太医院是个破院子的说法。   “这里的药香很像我师姐身上的味道。”   白月瞥了一眼灵雎,她眼里泛起细细的温柔,嘴角弯起的弧度都是令人心动的。他怔了征,然后问道:“你很想家”   灵雎愣住了,家,好遥远的词啊。   “我没有家了,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   她都快把爹娘的样子忘掉了。爹爹他...好像是个很高的人。娘...娘很温柔。   白月接着说:“顾将军已经放出口风,届时南凉七皇子自会挑选十三皇子为对手,只不过,会委屈你了。”   “十三皇子平日顽劣,武功高强都是宫人哄出来的,碰上南凉七皇子,肯定输得脸红脖子粗。届时我这个被误伤的侍女再无意间的出现,太子妃自然也逃不了干系。东宫太子没有错处,但这个太子妃可是不少。虽然这一出戏对东宫就是挠痒一般,但这太子妃受苦,太子焉有不管之理。青蛙,都是温水煮死的。”   灵雎很少说这么多话,她有些气喘,说完一个人静静的看着脚下。白月轻笑出声,灵雎抬头,她说了什么吗?   “你笑什么?”   “感觉刚才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你。”   第一次见面时的灵雎,整个人都是淡淡的,她在雪中走来,单薄的身子似乎下一瞬间就会被吹走。   灵雎的师兄师姐们用了很多种方法试图让灵雎说出她和红莲幼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每次都被灵雎淡淡的几句话给带过去,一向活泼话多的红莲每次被问到幼年时也是脸色一僵,然后嘻嘻哈哈的扯些有的没的。   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问了。   只是大家都能从灵雎的身子状况里隐约知道些什么.....   所以当初灵雎要离开去帝京时候,陶阳第一个不同意,为此还被关了禁闭。   想到当时师姐差点掀了师傅屋子的房顶,一副老子拼了的样子,灵雎不觉失笑。陶阳师姐最疼她,每次嘉鱼师兄逗她几句惹的她脸红了,师姐一定会把嘉鱼师兄打的鼻青脸肿,不过师兄还是乐此不彼。她那时候不懂为什么师兄被打了还是一脸笑嘻嘻,现在想来嘉鱼师兄多半是喜欢师姐的。   可是......   她只能来这儿。   当时那些人血洗了她家,慌乱里娘把她和红莲藏到了暗室。她出来时,家里都是血,新鲜的,凝固的,哪里都是尸体和鲜血。   “娘~”   “爹~”   没人回应她。   最后还是一个老仆,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她,她娘被带走了,她娘还活着。   可那位老仆伤的太重,还未说完就断了气。   他娘被带去哪了?   那些人长什么样子?   为什么有人要来杀她们?   灵雎跪在满院的尸体里,她过肩的发沾了血,在风中摇摇晃晃。就在那一天,她知道了,她没有家里。   她家,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被杀光了。   跟着跑出来的红莲吓的大哭,她太小,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灵雎撑着发抖的身子紧紧抱住红莲,像是在安慰红莲,也像是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莲儿不要怕,姐姐在,姐姐会保护你的。”   每个人来到帝京都是有原因的。   燕萧不属于帝京,他是来复仇的。   白月也不属于帝京,他来找一个人。   她也不属于。   白月不能久留,皇宫处处眼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抓了把柄。   太子代皇帝去迎使者,燕萧和众皇子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他冷眼看着远处站在阳光里的燕漓,他脸上是最恰到好处的笑,一举一动都令人称赞。   没有人可以阻拦他。   这次淡月特意给子衿梳了稳重的发髻,服饰颜色也挑了看着沉稳的。但子衿却是不喜欢的,她最开始喜欢军营里那些将士穿的衣服,到最后被太子哥哥硬改着穿了女儿家的衣服。可是今天早上太子哥哥的眼神明明就是在取笑她!她就知道,平常那些女儿家的衣服太子哥哥尚且还要调侃她几句,这今天,她脸都丢尽了!   不过,子衿内疚的揪揪衣裙,她知道的,她又给太子哥哥添麻烦了,可明明就是十三皇子自己胡闹才会伤了人。淡月告诉她伤的人是四殿下的侍女,也就是红莲的姐姐。她自小生在军营,回了帝京才学了些帝京的处世之道,但那也让她头痛的不行。她是掰不明白那些步步为营的,但也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害了东宫。   连她都看的出来太子哥哥和燕萧合不来,要是万一因为红莲姐姐的事情牵扯出她来,那岂不是太子哥哥又会被父皇叫去训斥。   都怪她。   子衿憋气的跺了跺地,低声咒骂了几句,才算是微微解了气。抬起头却发现身边的嫔妃在小声议论着,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她。子衿更加气恼,窜起来的火气眼看就要喷踹出来,突然记起来淡月嘱咐她要稳重的话,又气的憋了回去。   她站在一众女眷间,年轻娇俏的脸庞硬生生的把稳妥的颜色穿出了些活力。子衿远远的看着燕漓,他那么好,那么优秀,太子哥哥从来不会说错话,也不会做周围人不开心的事情,所有人都是夸赞太子哥哥的。可很少有人夸她,连淡月都很少。   子衿突然心里很委屈,胸腔空荡荡的,她从来没答应过嫁到皇宫里,她梦想的生活是和心爱的人骑马仗剑走天涯,再不济,也是可以大碗酒大碗肉的快活日子。   可现在她周围都是不熟悉的人,她们的窃窃私语,她们艳丽的眉眼娇笑,她一句都听不清,她什么都看不懂。   燕漓笑着,他代表着大燕,他面对这些人事,疲惫不堪但游刃有余。还是子衿好,这么想着,燕漓悄悄的瞥了一眼子衿。   远远的,阳光明媚,他看的模糊。但就这样一眼也令他浑身舒爽,他弯起嘴角,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子衿看到燕漓飞快的瞥了她一眼,她知道太子哥哥笑了。   好吧虽然刚才很难受,但现在她心情欢快的像天空下飞翔的鸟儿一样。 第61章 就算是结局了,   宫宴上图灵亲自给燕萧斟酒让所有人大吃一惊,随即十三皇子又将昨日伤人的矛头指向了林子衿,楚维这个闲散的月下太子反而突然跳出来当起了和事佬。一场宫宴吃的人心惊肉跳,散席之后亭归还相当后怕,反观开始宫宴第一波暴风雨的图灵公主气定神闲,仿佛自己就是简单的吃了顿饭。   太子贤明,太子妃却时常闯祸。   使者团离京前几天突然爆出了一个大新闻,当年叛乱的颜家居然还有人活着,竟然有人指出就是不久前辞官的颜唐沫。一时间帝京爆炸了,言官上书请求召回颜唐沫,却不想更吓人的还在后面。东宫秘密召集太医医治一位伤口感染的少年,密室灯火昏黄,陪在少年身边的竟是早就辞官的颜唐沫!   东宫乱成一团,叛臣之子出现在东宫这可是大罪名。   “看来这次四弟真是下了不少功夫,民心慌乱,这次东宫的罪过可大了。”燕漓微微弯起嘴角,小心收起名家墨宝。淡月瞧不出燕漓是胸有成竹挽回局面还是简单的面不改色,焦急问:“殿下是有办法挽回吗?这次四殿下是下了狠心了。”   燕漓一手支着头,一手有节律的敲打桌面。他微微仰脸,好看温柔的眼睛光芒熠熠,他笑,露出醉人的梨涡。   “别担心,马上就会有贵人相助了。”   令人惊叹的反转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了,楚维太子上朝禀明大燕皇帝此次来大燕真正的目的乃是替姑姑寻找失散多年的月下世子。大牢里,玉佩帮了颜唐沫,楚维一见玉佩便掏出自己的玉佩,二者竟是一样的。   颜唐沫冷着眼,长眉皱起。就像是太子说的那样,他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不承认自己是月下人就要被当做叛臣颜家人,他活不得,云思也活不得。   他知道这些都是阴谋,四殿下和太子之间的博弈,他和云思不过是其中比较重要的棋子。四殿下想一举击垮东宫,但谁能猜到他阴差阳错得了个月下世子这么尊贵的身份。只不过,回了月下,颜家冤案昭雪的机会就彻底没了。那他就不孝一次吧。颜唐沫垂下头,颜云思白皙的手搭在他膝盖上,不查了,不翻案了,让云思好好活着就够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是燕萧始料未及的,楚维竟然直接向父皇要人。一场叛臣之子藏匿在东宫的大罪最终以燕太子仁心救下被追杀逃回帝京的颜家兄弟,不想却是救下了月下失踪多年的世子而结束。   颜唐沫和颜云思随楚维回了月下,图灵也没能嫁到皇城,一次来京,改变了许多。   朝堂上风云瞬息,燕萧燕漓互不相让,天下会落到谁的手里呢?   林子衿越来越喜欢燕漓,她本是直爽的性子,如今倒娇羞起来。能让喜欢刀剑的将门女儿甘之如饴的学做香囊,学习女训女戒,可见这感情的重量。不过越是在意就越是难过,当你关注一个人时,你便能知道他的目光在望向谁。   反正不是我,林子衿郁闷的翻了个身,月华如水,她想和太子哥哥一起睡。   厌倦的念头一起就如疯长的野草势不可挡,夜深人静时候燕漓总是站在庭院里,月光下泄,树影摇晃。芝兰玉树的皇家太子独立夜风里,天上是明月高照,地上是流动的光影。   其实站在最高点看,无论掀起了多大的风浪都是必经的路,是自然的,平静的。   燕萧志在必得,他带着仇恨回来,他要把那个负了他娘的人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拉下来,让他尝尝被碾进泥土的滋味,那种活的连畜生都不如的生活,父皇也该去过过。   边境蛮夷部落的大举进攻是一次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当时南方水患土匪猖獗,国力衰落,泱泱大燕竟被蛮人连夺数城。燕帝身体已是风中残烛,这几乎可以算是称帝的一场战争。   但燕漓放弃了。   他和四弟斗了这么多年已经累了,大燕经不起再一次祸乱了。四弟心里现在是复仇的火焰,一日不扳倒父皇,不去到那个最高的位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出征前一天,他问灵雎:“我已无意争夺,过几年我就可以离开帝京,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他天生是风,是雪,是松间月,是石上泉。却偏偏生成了锦上花,笼中雀。他既是无情的又是多情的,一面厌恶着污浊的皇宫,一面又抛不下。   灵雎摇摇头,她的声音很好听,不是小姐娇嫩的嗓音,是浸在冷水里的清醒之音:“走夜路的时候我常想要是有月亮就好了,可后来我发现身边有人提灯为你照明才是最幸福的事情。这样一想,便是没有月亮,灯在就很好。”   灵雎是燕漓的月亮,是燕漓最想活成的样子。   他的月亮,不缺少星星。   “给追随我的大臣们留条退路,我知道你可以办得到。”   “我答应你,太子殿下保重。”   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下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应该怎么笑?怎么走路?可有什么用……你最想自己被看见的那人,连头都没有回。林子衿知道灵雎对燕漓而言很特别,但刚刚才知道灵雎是,可以让燕漓放弃东宫立威的机会的人。   “太子哥哥喜欢我吗?”子衿紧张的按住腰间的长剑,她手心的汗细细密密的,整个人都黏黏糊糊的,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砰砰的跳动。   燕漓沉默了,久久不说话。   他是个矛盾的人。   子衿红了眼眶,眼睛噙着泪。她又问:“喜欢吗?”   大军就在城外,数万将士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的盔甲在日光下耀眼夺目。大燕的战旗迎风飘扬,所有人都激情万丈。   淡月站在一旁看着寂静如死一样的二人,一位是女将军,一位是当朝太子。纵你是武功过人还是谋略精诡,在感情面前都是平等的。   厚厚的云被风缓缓的吹动,徐徐遮住太阳。   光线逐渐暗下来,燕漓看着林子衿眼睛的光渐渐消失,她绷着的嘴角开始模糊。   一位士兵匆匆跑上来,对二人行了礼,说道:“将军,大军马上就要动身,还望将军快些随军出发。”   云彩被吹走,晃眼的阳光刺痛燕漓的眼睛,他下意识的眯眼。林子衿的脸慢慢开始变得明亮,她弯起一个最难看的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林子衿自有林家人的傲气,这也是她有别于普通女子的地方。   “那这便算是没有回答,太子哥哥,来年再见。”   这一仗,秋季出发,又是去那遥远千里的蛮夷地方,再见可不就是来年。   高高的城墙上站着矛盾的太子,他最后也没叫住上马的女将军。厚厚的城墙外,翻身上马的女将军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哭着笑,可不比哭还难看。   大军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淡月终于还是没忍住问燕漓:“太子殿下分明是在乎太子妃的,为何刚才不说出来?”   燕漓垂下眼睫,几不可微的叹声气,他攥紧手:“若不是说喜欢,在乎只会害了她。”他看了一眼大军远去的方向,灰尘还未散去,地面上升起的尘土混乱一团,看不透,烦躁无比。“走吧,回东宫。”   大燕出过不少女将军,光是林家就有过两位。林子衿是第三个。在林家,林子衿排行第三,上面还有俩哥哥,都是骁勇善战的将门虎子。本想着好容易得了一个粉嘟嘟的女娃,快培养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偏偏林子衿这性子不爱红妆爱武装,两个哥哥一开心直接带着小妹去了军营练了几年。   说来也是天意,读不进女训女戒的林子衿看兵书剑法倒是快得很,几年下来跟着哥哥历练也成了小有名气的林家小女将。   这次蛮夷部落联合起来犯大燕边境,顾将军旧病缠身不能带兵出征,林家大哥战死沙场已经数年,林家二哥远在南方治理暴起的土匪。一时之下,朝中竟无人可用!   最后由顾将军举荐四殿下为主帅,林子衿自荐为副将,带着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行向边境。   燕漓没想到子衿会自荐出征,她已为东宫太子妃,如此尊贵。但子衿却不这么想,她本就不是普通的世家小姐,骨子里都是上马杀敌的豪情,不过被迫嫁了东宫才收了起来。此战林家男儿不能上阵杀敌,便由她来。太子哥哥放弃的事情,她来。   灵雎红莲也随同大军前往边境,白月没有跟随,事实上自从灵雎来了之后他就闲得很。但红莲严重怀疑白月根本没有闲着,她好几次想找白月比比到底是他的轻功快还是她的双手剑快,可每次听风院都是一课大树默默回答主人不在。听风院地势高,又是夕阳时分,草木昏黄,风在耳边穿过,突然的红莲就心生悲凉之感。她是知道的,白月一直在找一个姑娘。这得是多好的人啊,才能让白月这么喜欢。这次不知道得到的线索是真是假,反正白月跑的比风还快。红莲一身江湖儿女的侠气,这次既是历练也是报国。虽然林子衿是东宫的人,但在对抗外敌的因素影响下,加之红莲这个调和剂,这本该对立的双方相处的意外的和谐。   只一次。   林子衿第一次看见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燕萧慌了神。   灵雎前去查看地形,谁知被敌军埋伏,一队护卫人马均被杀光,只剩一个奄奄一息的士兵被马驮着回了主营,说了灵雎被抓后就咽了气。   当时她也在,那个士兵说出灵雎被抓的时候,她清楚的看见燕萧害怕的眼神。至今为止,林子衿也记得燕萧当时害怕,恐慌的眼睛。这种眼神不应该出现在皇家的人身上。   “你给我醒过来!说话啊!灵雎怎么会被抓走!说话,我叫你说话!”   还是她最先反应过来,说那帮蛮人一定是知道灵雎可晓天象,推测战事吉凶才会将她掳去,对这样有能力的人,蛮人是不会伤害的。   果不其然,不出一日,敌军便派了使者过来。交换理由让人气炸了的火大,一人换一城。弱水城易守难攻,地势优越,是大燕边境最重要的主城。一人换一城,荒谬!   蛮人使者露着牙齿冲燕萧笑,他常年风吹日晒的皮肤粗糙不堪,整个人看着张狂无比。“我们知道这个女人对你们的重要性,你们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他的大燕话说的不流利,磕磕绊绊,但是那咧开嘴的笑和狂妄的语气叫人浑身不舒服,还有作呕。   灵雎没有回来。   燕萧决定强攻。   林子衿骂他疯了,边境荒凉本就有利蛮荒部落,他们之前得靠弱水城地势险峻加战术出奇才击退蛮人数里。正面强攻,根本就是疯子的做法!   “那你叫我怎么办!灵雎还在那,我不知道她安不安全?受没受伤?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我还能怎么办!”   燕萧红着眼嘶吼,他快疯了,将近一个月了,他一点灵雎的消息都没有。   林子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和太子哥哥一样优秀强大的人此刻为了一个女子软弱的在哽咽无助。她不知道是该高兴她找到了燕萧的致命弱点还是该难过这样强大的人连喜欢的人都救不回来。   二十七天,正好是第二十七天的正午时分。   灵雎回来了。   只有她一个,孤零零的,还是被抓走时的那件白色衣裙,衣服已经微微泛黄,看着也破旧了许多。   广袤无垠的天地间,漫天卷起的巨大狂风,砂砾打在脸上生疼,沙子迷人眼,鹅毛大雪悄然而至。   太冷了,太冷了。   红莲在城楼上看见大雪里踉跄的灵雎时几乎是飞起一样的速度奔向城外,哭着,喊着,抱住她失而复得的,唯一的亲人。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姐啊咳咳咳,姐~”   该怎么形容那个时候灵雎的神情呢?   苍白的脸上水样的眼睛里装的是浩瀚的星辰,夹杂着蛮荒呼啸的风雪,是破土新芽的激动欣喜,也是冬天雪落的万物死寂。   她嘴唇干裂,却还是笑了,血珠渗出来,鲜嫩诱人。   灵雎回抱住红莲,熟悉的热度味道让她鼻子发酸,破烂的衣袖遮不住她纤细的手臂,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灵雎轻轻拍着红莲的背,轻声重复着。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燕萧收到灵雎回来的消息时扔下手里的情报就向外跑去,一出帐子,就看见灵雎站在营口。   红莲的火色衣裙更衬的灵雎白衣瘦弱,他几步奔过去,不知作何表情。   俩人就这么干站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还是燕萧看到灵雎脖子上醒目的红紫色勒痕,一股扯裂样疼痛憋在胸膛喉口,他伸手轻轻抚摸,干涩的开口问道:“疼吗?”   疼啊,哪里都疼。   灵雎张张口,最终还是挑挑嘴角,摇头。她的嗓子已经坏了,嘶哑的就像枯树上哀叫的乌鸦。   她望着燕萧,千言万语都在嘴边,好想都跟他说。可是,怎么说啊…说什么啊…   大颗的泪珠顺着她锋利的眼角滑落,流过她削瘦的脸庞,最后砸在燕萧温热的手腕上。   “太冷了,我想烤烤火。”   “帐子里很暖和,我抱你。”   燕萧一把抱起灵雎,她瘦的骨头都能咯到他。灵雎环着燕萧脖颈的双臂微微僵硬,头埋在燕萧胸口,泪水无声浸湿衣服。   那场战役最终以灵雎带回的敌军详细布防图告终,大燕胜。   很多年后,燕萧登基为帝。   那场战争为燕萧赢得了朝臣的支持,加之皇帝日渐身体衰落,太子又深陷贪污案,一场凶险的夺嫡就这样自然的,有顺利,有坎坷的猝不及防结束了。   灵雎住到了宫里,燕萧特意为她修了灵水台。每日煮煮茶,种种花,就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偶尔也会对着庭院思绪飘扬,想十几岁的燕萧是怎么能压得住性子陪陆姑娘种花煮茶。说起陆烟雨,灵雎觉得她才是真正善良的人。没有利用年少的感情困住燕萧,做了最好的嫁衣送给她,对待曾经要给她整个世界的男人也安静的放手,以朋友的身份送了祝福。   陆烟雨走了,回了江南漠漠水田,带着她满腔的温柔和难过。   红莲不喜欢帝京规矩多,听白月要继续去找白暖,也跟着走了。   燕漓离开了帝京,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偏僻地方做了闲散王爷。   当年风起云涌的帝京,那些惊艳绝绝的人们,还在这里的就只剩燕萧和灵雎了。一个是天下的王,一个是身份未定的灵水台主人。   灵雎的名分不好定,名义上她是燕萧的婢女,但天下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阴诡的谋士。君王是光明的,是天下人的神。没人会给神安上阴险残酷的标签,但是却可以给一个谋士安上。   她是个人,还是个聪明的漂亮女人,不是拯救他们的神。   燕萧几次想和灵雎亲热,他们互相知晓心意,做到这一步顺理成章。嫌隙大概就是在这发生的,灵雎宁愿推燕萧去其他嫔妃宫里也不愿与他亲热。   燕萧是信任灵雎的,但闲话碎语说多了难免不会在乎。他的皇位坚不可摧,便是再有灵雎般的人也不可能动摇他的皇位。他的爱情也是坚固的,他有再多妃子也抵不过一个灵雎在他心里的分量,他把全部的真心坦诚的捧给灵雎。   争吵终于爆发了!   “灵雎,我们是相爱的。我爱你,我希望你可以坦诚对我,你是不是事情瞒着我?”   “陛下,皇位是您光明正大的继承的,没有人可以质疑。我对您的心也是光明的,你不是一直都相信的吗?”   燕萧眼里一片墨色,像暴雨夜里波涛汹涌的大海。   “灵雎,那为何,你从不肯让我碰你分毫?”   燕萧走了,再也没踏入过灵水台。   最后一次触摸到她,是什么时候了?燕萧记得那次争吵后过了好些日子灵雎突然派人来请他。那个小婢女像极了红莲,叽叽喳喳的,大概是看着自己宠灵雎,对自己也没大没小的。他一会要与灵雎说说,每次这个小丫头看他的眼神黏糊糊的,他只接受他喜欢人的黏糊糊的目光,这个小丫头再像红莲也是调开的好。   晚风醉人,美酒更醉人。   床幔撩人心肝,燕萧内心欢喜,他知道酒里有古怪但他心甘情愿喝下。直到,推门进来的是良辰。一颗心,轰然崩塌。   他踹开那个瑟瑟发抖的婢女,推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他气急大骂:“灵雎!这就是你的真心吗?!谁喜欢我就可以和我上床对吗?!你宠她已经这般没有底线了吗……好,我就遂了你的愿。”   那晚的他暴虐残忍,身下那个可怜的小婢女痛的直掉眼泪。他满心怒火,脑子里都是他那番话后门外静静离开的灵雎身影。   一夜春风,燕萧在寝宫内呆到日上三竿才走。   小婢女身上衣服破烂,跪在地上给燕萧穿好了鞋子后才踉跄的站起来。她身上可见处的肌肤遍眼青紫,足见昨晚男人的疯狂。   燕萧冷眼瞥向一旁的琉璃,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嘲讽:“叫你主子下次也用些心,别什么脏女人都往我这里塞。朕何时用过别人剩下的女人,这还要多谢你主子。”   很久之后,琉璃已经是位高权重的贵妃。当日君王春风一夜,日上三竿不早朝的恩宠只她一份。   这时,灵雎已经不在了。   没人知道她去哪了,就像她突然出现在帝京一样,她又水蒸发一样的在皇宫里消失了。   燕萧已经是被人称赞的英明君主,不过这个英明的君主看起来很孤独。他经常一个人呆在灵水台,侍弄着那些花花草草,一日不语。   新来的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还以为是哪个香消玉殒的美人寝宫,问了才知道,那是自陛下皇子时期就陪在身边的侍女的寝宫。不过,那个侍女已经消失好多年了,据说是死了。   燕萧坐在台阶上,看着满园的药草,喃喃自语:“我好想你,灵雎…你在哪里?”   她耳边还回响着琉璃的话。   “那晚寝殿内的人是灵姑娘,她学了好久的变声术和易容术。”   “灵姑娘那么标志的美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在蛮夷大军里回来?她…不能再生育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算是写完了,想了想还是自己读的书不够多不能写出想象中的那个故事,潦草结尾算是有始有终。虽然几乎没人看不过也算是圆了梦。希望看到的人,不奢求喜欢,但求不厌。